雨霁
不住。
而花灼,倒也不打算着等她答复,话锋一拐,他笑了笑,语气中好像在打趣:“可是奇不奇怪,昨天你让我走,我便走了,你难道不该如释重负,踏实睡一觉吗?怎么也跟我似的熬了一晚上呢?你坦坦荡荡,有什么可睡不着的?”
咏夜想说,我只是觉得,对你有点愧疚,但她抓了另一个重点,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花灼一抬眉,瞄她手一眼,放低了声调:“你神印都举起来了,除了走,我还能怎么办?”
他今日的问句格外多,可每一个,咏夜都不知该怎么答。
昨日用那样的法子去伤他,做得过分了,所以才会愧疚,所以他久久不回,才会忧虑失眠。
但她没办法措辞,怎么说出来,都好像是在怜悯。
可在这样一段不可完满的情愫中,错的或许是缘分,是时运,但从来都不该是花灼。他有什么错处呢?只不过是运气太差,喜欢了我罢了。
因此他便不是输家,而她也绝非胜者。
拒绝的权力她用过了,诛心的软刀子,仗着他的喜欢,也任性提起来割下去了。
再没有了,一点点资格都没有了。
她又算是个什么呢?有什么脸面对一颗赤诚真心,怀揣怜悯呢?
她只能无言,花灼却是懂的。
就是为太懂了,所以能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冷语并非真正的绝情,而温言也绝不掺带一点点的心动。
就是因为太懂了,才连半分误解的机会都没有,明明白白的,清澈明了,教人心寒。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在咏夜面前低下头,眼睛里那不动声色的冷,翻涌出一点点殷切的暖意。
“你不要有愧于我。这红尘风月,你情我愿也好,我情你不愿也罢。本就没得谁先动心,谁便占理的说法。更没有拿自己的喜欢去胁迫捆绑的道理。”
他柔声说着,抬起手臂靠近。
咏夜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尽管她一对上那低沉无害的眸子,便即刻止住了步子,可这小动作还是落进了狐狸的眼。
他无奈笑了笑,有点失落地退开手,指尖悬着虚拢她的肩头。
“冷吧。”
他凭空唤了风,缓和的一方屏障护起来,恍若阳春三月。
“现在不冷了。”这风实在温柔,烘着她,说话的调子也缓下来,“我……”
她想说,抱歉。
被打断了。
“我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吗?你别觉得愧疚。”
她点头。
狐狸便追上来哄着:“那你也讲讲道理,好不好?”
什么意思?咏夜瞪着一双锋利全无刀子眼,尽是迷茫。
“拒绝便拒绝,但哪有管着我,不许喜欢的?”
绕回来了。
咏夜准备将就含混过去的话题,又绕回来了。
这回没打算躲,她抬起头,今天第一回这样直接地迎上花灼的眼睛,冷静地抛出了一个质疑。
“花灼,你……再谨慎想想,或许,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我。”
“你说什么?”
怎么想也没想到,她难得认认真真瞧着自己,竟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说的什么话?
“我想了想,你我认识不到两年,真正相处的日子,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所以,你觉得的喜欢,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缔结了神印的缘故?”
她顿了顿,在花灼近乎于审视的目光里,斟酌道:“神主与神官的这段牵连,会让你更想亲近我,所以你清醒一下,想想,有没有可能,这只是被动的羁绊而并非喜欢呢?就是,我觉得,神主与神官之间,有这样的情感再正常不过,或许是你,混淆成了男女情爱。”
花灼嗤嗤笑了,是被气笑的。
“咏夜,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然,他荒唐笑了两声,忽而就收敛了。
那双本该在这样气人的冷语中消沉下去的眉眼,噙着的戏谑慢慢褪去,竟一点点亮了起来。
咏夜一番话,条分缕析,却独独漏了一个空子。花灼并非第一次作谁的神官,他这一生漫漫多舛,又如何会瞧不清自己的心意呢?
狐狸顺着这个空格,抓住了一个重点。
咏夜没有当过谁的神主,亦从未混迹于红尘。如此,她能分清自己的心意吗?
她惯不会凭着臆想说话,既然这样说,就必定是如此想过。
那么或许,她其实也会想要亲近我呢?她以为再自然不过的,归结为神主与神官的情愫,真的仅仅是寻常羁绊吗?
说我混淆了,或有没有可能,混淆的其实是你呢?只不过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混淆吗?还是在回避了,害怕了呢?
但是阿夜呀,我不会让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