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
距离何伯父离京已近一年,皇帝难得召他回京议事,八成是为着长平关的战事。
去岁何瑞被调往长平关之前,燕清安想方设法见了他一面,今时今日再次见到他,他交给了燕清安一件物什。
燕清安将那枚玉戒呈递给红鸳时,她正单手支着红玉烟斗,飘渺的轻烟从她嘴边散开,一双眼一瞬不动地盯着这只价值不斐的玉戒,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燕清安伴在她身侧,垂首问道:“这是汝宁王给师父的信物?”
红鸳半晌才吐了口烟,点了点头,静默地将这只小小玉戒收纳好,良久才开口:“这对玉戒,是先帝赐给汝宁王与当今陛下的赏,一人一只,寓意兄弟手足情深。”
“如今长平关战况紧张……”
“是啊。”红鸳歪头,慵懒地用烟斗敲了敲桌面,复又深吸一口,却被烟呛得直咳,“他还在那儿盼着自己的皇兄点兵支援呢。”
燕清安略一思索:“何伯父被陛下从长平召回,必是借机商讨反攻东璞的良策,师父何须忧心?”
红鸳没有作答,只是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可知陛下当朝,兵权分散几家?”
“白家,姜家,何家,谢家。”
红鸳点头:“白氏,是皇后的母舅家,姜氏,是贵妃的娘家,谢氏,是太后的母族,而今何瑞匆匆而反,陛下又该派谁家前往支援?”
武将功臣,最忌功高震主。
太后,皇后与贵妃,三位身份尊贵的女人在后宫三足鼎立,若无战事时尚可相安无事,战事一起,谁又想做这颗打破平静的石子?
皇帝迟迟不点兵,无非就是谁都不敢做这只出头鸟罢了。
她不解:“外敌当前,对内何故还要互相猜忌互相疑心,若真叫东璞攻破长平,现在的疑虑又有何意义?”
“攘外必先安内。”红鸳挑眉,长舒一口气,“你以为,朝中人人都居安思危,为着百姓考虑?若非如此,傅家何故苦心钻营,中饱私囊,攀炎附势?而白、姜、谢三氏族,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扛担子?”
燕清安切齿:“并非人人都如傅家那般,姜将军也不是这样的人。”
“没错,姜融之不是那样的人。”红鸳表示认同,“可他不能站出来,陛下也不会让他站出来。你可知道当年陛下为了剪去他的羽翼花费了多少心思?”
红鸳意味深长地看了燕清安一眼,她立刻明白这眼神是何意义——燕吾,她的父亲,曾是从姜融之手底下杀出一条血路的少年将才。
姜融之欣赏这位无名将士,甚至愿意亲自教导他如何行军打仗,带着他同自己的亲生儿子同吃同住,一路提拔他位置将军。
而就是这只他亲手喂养的雄鹰,终究作茧自缚,被斩去双翼。
燕吾一事,不曾牵连姜家已是万幸,姜融之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出来力排众议,手握兵权明目张胆地要求前往陛下都鞭长莫及的长平。
陛下到底是选择谢家还是白家,结果不得而知了。
红鸳缄口不提,燕清安也终日郁郁,她不喜帝王之术,恩重与打压并济,倚仗与猜忌同行,到最后君臣之间却无半分信赖可言。
她将自己关在屋内,一遍又一遍誊抄典籍,直到青棣侍奉的茶水撒了她一案,她这才回神:“你怎么了?”
青棣慌忙道歉:“姑娘恕罪,是奴一时粗心撒了茶水。”
可她眼尾泛红,分明是刚哭过。
“青棣,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我都不曾问起过,今日你犯了错,还不肯说实话吗?”燕清安停下笔,索性端坐。
青棣闻言,险些又要落泪:“并非奴有意隐瞒,只是近日姑娘烦恼,我也不愿把这件事说给姑娘添堵。”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是傅三公子,他扬言要纳奴为妾,这些日子便天天跑去旧府寻我母亲与夫人的麻烦。”
“什么?”简直是荒谬。
自被太子严惩,傅忻然消停过一段时间,还算安分。可自打傅严同太子一同前往苏桑之后,傅家开始与太子往来,傅忻然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作妖。
此番嚷嚷着要纳青棣为妾,倒不是说真的多喜欢青棣,借机羞辱旧燕府才是重点。
他不敢堂而皇之地针对燕清安,就把矛头转向了青棣。
反正到头来,她若是想护住青棣,结果就是一样的。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是夫人拦着不愿告诉你。所幸老侯爷寿辰将至,平誉侯府已派人将夫人接走了。傅公子敢在旧燕府叫嚣,却不敢在平誉侯府门前叫嚣。”青棣给了燕清安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气得切齿:“我早说过,他若是冲着我来倒无妨,谁给他的胆子扰了我母亲的清净。百年世家,功臣贵族,便是这样的教养吗?一个两个,骄奢无度,荒诞无稽,披着人皮行着兽径。”
气到极点,似乎冷静下来,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