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岁

姜小楼对魔并不歧视，毕竟秋知意也是魔，甚至还是魔主，只是云止戈隐姓埋名在万剑宗长达数万年，若一直隐藏身份便罢，突然暴露，姜小楼可不信秋知意的提醒是空穴来风。

云止戈抬手，止住云翳对姜小楼动手的动作，素来玩世不恭的神情此时一片淡漠，她一字一顿。

“我是，天魔，天岁，因对永生的执念而生。”

“那你确实应该活得久。”韶清秋实在不擅长动脑子，正如她此时本想引云止戈的注意让姜小楼趁机行事，却被云止戈一眼道破。

只是姜小楼的行事并非其他，而是言灵。

“止。”她说，吐出一口血。

云止戈也只是顿了顿，旋即动作便恢复如常。

“不用白费力气，你我修为等级差距过大，你的言灵对我无用，反倒会反噬你自己。”

“为什么？”姜小楼询问云止戈。

“不为什么，我等此刻，已经等了万年。”云止戈笑道，“若天道并未陨落，封印尚未松动我或许不会这样，但偏偏封印松动了，我总要为魔族谋一个好出路。”

姜小楼下意识觉得云止戈这话不对，若她要做什么事情，何必再解释这么多？

明显，在场诸人关注的重点各有不同。

“什么叫天道陨落？”

连石青虽然早有猜测，但这是头一次，这个说法在修真界被挑明。

云止戈看向他，眼神无波无澜，她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上下两半长脸极为分裂。

“你如今也已经大乘了，你可有想过之前为何全修真界的实力都会突然上升？当真是天魔出世为了制衡双方的实力吗？进一步想，”云止戈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天道陨落为何你们的修为还会上升呢？”

云止戈的声音传遍整个万剑宗，连石青根本无法阻止。

他冷声道：“抱元守一。”

此时连石青不由得怀念起秋知意的好起来，若是她在，定不会让云止戈惑人心神，不，甚至云止戈连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对了，秋知意！

在九宗接任大典上，他曾以同意设立仙盟为条件要求秋知意在与天魔相关的事上帮助万剑宗，此时正是需要帮助的时机。

只是——

秋知意的许诺的帮助仅有一次，若这次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忙呢？

连石青不由得犹豫。

但正是这犹豫的片刻，云止戈捏碎了手中深灰雾气凝成的半颗心脏，漆黑的雾气向万剑宗下方散落，直直穿过万剑宗的结界，轻而快地落在地面。

这一切，连石青都未来得及阻止。

不过瞬间，地动山摇。

无边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万剑宗上方形成巨大的游鲸形状，仿若随时要落下，天空中红月高悬，仿若要滴下血水来，浑浊的云层翻涌，如同末日降临。

“云止戈所图之事失……”败。

姜小楼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她吐出一口血，迅速更换口径。

“灰色的半颗心脏无法落到地……”面。

声带无法发声，五脏六腑灼烧一般地痛，插在头上的秋知意的翎羽制成的发簪化为星屑落入她的血管，迅而猛地修复她的伤口。

“万剑宗平安……”无事。

姜小楼吐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液，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姜小楼连张嘴的力气几乎都没有。

“万剑宗无人……”伤亡。

腿脚发软，姜小楼将整个人都挂在韶清秋身上，生机逐渐从脚下流失，她清晰地感到自己正在变成一樽没有温度的石像，又不断被秋知意的生机之力修复、猛烈冲刷已经死去的经脉。

“万剑宗可以撑到援军的到来……”

眼前发黑，姜小楼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唇舌正在腐烂，摧毁的力量与秋知意修复的力量不断博弈，幸运的是，秋知意赢了。

她也赢了。

四面八方向万剑宗涌动的魔气明显变缓，就连红月的血色也褪去些许，翻涌的各色云彩与之前相比颇有些静谧的感觉。

云止戈轻笑。

“也只是暂时赢了而已。”

“阿翳。”云翳在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云止戈在空中横躺直直坠落，飘飞的衣摆盖住了她的神情、她的全身，青衣飘飘，也只有青衣飘飘，她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