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死

秋知意却并未看祂，她垂下纤长的睫羽，看向下面缩成小点的芸芸众生。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修真界的众人无一难耐地捂住胸口，不仅是在场的这些大能，而是修真界所有人。

凡间城池的凡人亦不例外。

刚刚从永夜过去的惊喜还未从他们身上撤离，便又被笼罩在濒死的恐惧情绪中。

秋知意的眼神无波无澜，仿若眼下的这些人与她毫无关联。

天道轻轻抚上她的眉心，祂本身无情无欲，只是与江晚宁绑定了许久，自然也带上了些许烟火气。

“这些人欺你、叛你，若你不管，我愿与你共享神格、共同飞升。”

秋知意于祂，是再强劲不过的对手、再合适不过的伙伴，与祂共享神格后，两人将同生共死，自不用担心秋知意反水的问题。

为了此时，祂已经布局千万年。

姜小楼和破妄的天赋消耗在命运之书上，被书页转移，而噬空作为溯的规则吞噬了神格与天赋，祂将以天下人的性命为祭，吸收吞噬神格与天赋的噬空，补全自身，脱离天地的束缚，彻底飞升。

秋知意实在优秀，即使知道可能性为零，祂还是对她伸出了橄榄枝。

秋知意的视线终于又落在了祂的身上，空无一物像是剔透的冰。

却在祂身上撩起一阵炽热的火。

劫雷不断劈下，秋知意却毫不在意，她好似笑了一声，不过瞬间，便冲向高空。

劫雷追随她的身影向上，一声空灵的凤鸣盖住了劫雷和人声的喧嚣。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天道。

“你想的倒是很美。”

笼罩凡间的防护罩内羲和开始发出柔光，光亮所及之处，无论是凡人还是修真无不从濒临死亡的窒息中挣脱出来。

羲和无愧“羲和”之名，即使是深夜，亦将凌霄界照得如同白昼。

“你万年前觉醒意识，以符阵为局、天机阁为你之手眼、仙魔大战为契机，肆意变更凡人与修者的命数，将有飞升之能的人逼入魔界。

“又命天机阁培养魔族，不断毁坏魔族与修真界之关系，让魔族为你杀死之人、修者背锅。

“待仙魔大战时，又以凡人与修者对天道与天机阁的信仰和性命为祭，杀死魔族，将魔气转换成灵气，吸收三族的天命，供你成长壮大。

“修真界不过万年，便大不如前。”

秋知意眼中似有万物，重若千钧地压在天道身上，她一字一顿，平铺直叙，却字字攻心。

“而现如今，时机已到，你实力尚且不足，为图飞升，更是借所谓‘防护罩’守护之名，行杀人之实。我所说的这些，天道，你可认？”

天道并未阻止她的话，这些确实是祂所为，若有人问祂，祂亦会回答，只是天机阁却认为需维护祂的尊严，多加隐瞒。

天道虽不说，但也知道，天机阁维护的并非是祂的尊严，而是自己的地位。

正如太虚，之所以一昧追求捧杀江晚宁，也不过是因为祂曾以天机的形式告诉他，他渡劫之劫，与守护命数有关罢了。

修者与百姓的信仰于祂并无大用，只是若无信仰，取他们性命的步骤会麻烦些许，但祂已布局了万年，这一点麻烦于祂来说更像是消遣。

只是天机阁太过无用，只能以信仰才能以“天道代行者”的身份将魔族的命数转化成可以为祂吸收的能量。

不过，现如今，天机阁恐怕是自身也难保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人都可飞升，为何我不行？”天道歪了歪头，在江晚宁的壳子中有种故作娇俏的滞涩。

“既然这世间生物为我所创造，又为何不可为我牺牲？”

天道的声音并不算大，祂只是在与秋知意耳语一般地对话，但祂是天道，失格的天道亦是天道，祂的意志和话语，由天地为祂传达。

祂的声音传遍整个凌霄界，在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天机阁。

太虚猛地吐出一口血，他双目空茫，自被秋知意以劫雷入侵识海后便知时日无多，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离世之前，竟然也能窥得天道的真相。

这不知算是命运的仁慈还是残忍。

他仰天大笑，披头散发地跑出门去。

——————

羲和的柔光笼罩整个凌霄界，连点成线再成面。

秋知意的语气带着笑意，如沐春风。

“只可惜，如今怕是牺牲不成了。”

倚白自春城秘境以来，一直寻求这破局之法，数千年也并非全无所获。

天机阁所发明的笼罩凡间城池乃至修真界宗门的防护罩自是不能动，以免打草惊蛇，但她可以另起防护罩加以覆盖。

至于鬼阁，不过是她此举的掩饰罢了。任谁也不会想到，九宗宗主心心念念的都是推翻天机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