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四）

后背。

凌霄却仿若入定一般，丝毫无动于衷。

粘稠而滚烫的血液顺着凌霄的脖颈留下，凌霄终于睁开眼睛，她一把握住被锁链贯穿正在流血的手腕。

“刺啦”一声，撕下手腕上的衣服，为伤口包扎。

“最后一次，白离。”

白离的声音微喘，随着锁链的哗啦声气若游丝地响起。

“我舍不得伤害凌霄你，那就只有伤害我自己了。凌霄，不要出去好不好，就在这里，我们……天荒地老。”

凌霄往下看去，冷淡的神情终于变了脸色，她骂道：“变态。”

白离脸颊醉酒般的红。

“我是因为你才如此变态的。”

“抱抱我，凌霄，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随着凌霄的触碰，白离的声音越来越急，他扑在凌霄的肩窝处，剧烈喘息。

凌霄淡声道：“好啊。”

白离欣喜若狂地抬起头，却被血液溅了一脸，他脸上的笑凝固了片刻，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一直都没变。”

他轻轻地捧起凌霄的脸，带动着锁住他手腕的锁链此起彼伏地奏响，白离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血液在凌霄的脸上、脖子上晕开，与她耳鬓厮磨。

“但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凌霄看向他的眼神却无波无澜，就好似他不再是她的道侣，而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

杀死道侣的反噬让她的灵府开始焦灼、碎裂，凌霄却好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我修的是逍遥道，御下而逍遥。”

她的手自白离腹中掏出，捏碎了他的神格。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的道，包括你。”

白离瘫软下去，他看着凌霄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与光融为一体。

他笑着说：“凌霄……”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就算我死了——

也不会放过你呢。

——————

翌日。

仙佛不需要睡眠，神庭本无白昼黑夜之分，只是为了昭示时间流逝而特意有了白天与黑夜。

连奚为了尽快赶到也只是叫了能勉强跟上他速度的连玥，不过其余五家除了缔结姻亲的万俟，也只零星几人，这才叫素来讲究排场的连奚有了安慰。

凤族早已守候在帝宫门口，连奚走出帝宫大门，眼下是玉白色的钟乳石般倒挂的玉柱，雪白色的流云自玉柱底下澎湃流出，水一般流向四面八方。

凤族的云车以五色羽毛坠饰为主，极尽华丽，行走间仿若流霞划破长空。

连奚掀开车帘，对在云车前的小凤凰道：“再等等。”

连玥早已带着五大世家前往凤族族地，为保五大世家借机使乱，他们还特意定下命契，若违约，不止当事人魂飞魄散，就连家族也会收到牵连。

璇玑手中的命书作证，若有世家违约，命书碎片亦不能抵挡命契的反噬。

连奚等了一会儿，又掀开小窗往外望了望。

他与璇玑夸下海口，与他视为毕生对手的璇玑合作，自是要能夸大便夸大，若秋知意并未前来，那他岂不是……自曝其短。

那时璇玑会如何看他？五大世家会如何看待他们凤族？

再等等……

再给她一点时间……

凤族独立于神庭，与秋知意同根同源，到底有什么好考虑的。

连奚心中烦躁至极，面上却不显。

他双手成塔状支撑着下巴，对小凤凰道：“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有什么事耽误了。”

但他也知道，秋知意初来神庭帝宫，一来就伤了璇玑，不管是璇玑还是五大世家都不会给她好脸色，更何况五大世家均前往凤族族地布置，她绝不可能有事耽误。

再等等。

门口的小凤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玉柱下的白色云雾已经变成了赤金色，这是傍晚已至的标志。

连奚已经从不耐到祈求。

今天就要过去，一定要来，若是秋知意不来，那丢脸的将不止是他。

更何况，命契的反噬……

连奚开始后悔昨日在璇玑面前为了逞强故意夸下海口。

拜托拜托，一定要来，凤族的神明——

秋知意。

有冰凉的绒羽落在连奚的额头，连奚抬头看去，发现秋知意正笑着用紫羽扫着他的额头，逗狗一样，她眼中含着真切而从容的笑意。

昨日戒备、局促的她仿若泡沫一般，阳光下一晒就彻底化了。

“是你在呼唤我？”

你的愿望，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