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乌云散开些,原被遮住的月色倾泻,看着将其拥入怀中的少年周身笼着温和的亮色,许芷竟无端平静下来。
手揽上少年脖颈,指尖轻触到他的后首,略有刺痛的触感才叫她注意到僧帽下尚未削尽的寸发。难怪,难怪他能规规矩矩将乌发统统掩下,原竟是他自断了长发。
“沈明……”许芷顷刻含了热泪,前世沈明为许家丢了尊严,今生又叫他为她削发,身体发肤皆因她而受损,再来一世,她还是成了他的拖累。
唤他时带着颤,听到沈明耳朵里,只以为她在怕,于是又抱紧了些:“许小姐莫怕,沈明陪你。”
泪自脸颊滑过,许芷也伸手拥紧了面前人,在他肩侧看着向他二人挥来的长刀。
又要同沈明死在一起了。
她轻叹,越过那人抬眼看向皎洁明月,恍惚间,洒在林间的月光同那日火海重叠在了一起。
皇宫甬道,几名侍卫如临大敌般“护送”着两个小太监,换做往常定引路人侧目,可今日不同,宁远轩那边火光连天,一众官员家戚四散奔逃着,无人在意逆人流而行的那位,正是那位母家早已失权失势,病榻缠身数年不出的许皇后。
越发近了,热气拂过许芷发梢,她微微顿步,看向一言不发跟在一旁的稚白。
“你走罢,此事与你无关,莫搭上性命。”
稚白摇头,应承沈大人此事时,他便早做好赴死的决心。没了沈明庇护,他在内侍间只能任人羞辱,倒不如死了清净。
“娘娘,此人去留还需由……”
一旁侍卫上前正欲阻止,却对上了许芷的眼睛。那双眼里毫无生意,冷漠得令人畏惧,却又带着蔑视,饶是许芷久居深宫,却仍不怒自威,也是此时那人才骤然惊觉,面前人再不济,也是当今母仪天下之后。
见稚白不肯,许芷也未再多言,回身继续行进,稚白一言不发跟于其后。
一直走到宁远轩,走至门前看抬着水桶鱼贯出入的宫人,稚白这才明白许芷何图。
他急拦于皇后面前,跪道:“娘娘,沈大人定不愿娘娘如此。”
面前乱局如同闹剧,许芷俯身看向稚白,定定道:“你愿舍命为他,我也不怕。”
正当时,远处又赶来个太监,直至到了许芷身前她方才认出,正是同沈明一道送来毒酒的李斯。
只见李斯扑通一声跪在身前,道:“娘娘凤体尊贵,还是快些远离险情,万不可妄念啊!”
“你不去复命,还在这里做什么。”她随口问了,也并不想听何回应,眼见火光已燃到正殿,许芷抬脚欲走。
“娘娘!万万不可啊!”
李斯见许芷动了,一把扑到她脚前,狠狠抱住她的腿。
其实他早已去了乾清宫回禀,只是尚未来得及领罚,便听有人通传宁远轩走水。
皇帝手持奏章,眼下一滴褐色泪痣在烛火下隐约可见,他漫不经心应了声,似对宁远轩那位毫不关心。
帘后禀报之人见良久未有动静,正欲告退,皇帝才开口:“西城门可有动静?”
“回陛下,尚无。”
文思悯目光不离奏章,是国子监祭酒参兵部尚书失职,他提起朱笔,批阅完毕后才放下手中物件,道:“去宁远轩。”
老远便见火光,文思悯步子急了些,跟在他身后的李斯小跑方能赶上。
走至宫门前不远处,文思悯定下步子,李斯顺着皇帝目光看去,几个侍卫突兀站在门前,身前是两个小太监,也不知犯了什么事,一人竟不顾场合,叫另一个跪在身前训诫。
李斯心道这不知轻重的东西,大火当前还要在此处摆弄官威,如今冒犯了天子,便是保住脑袋也要掉层皮。他弯腰请示:“陛下稍等,奴才这就将其清走。”
文思悯盯着立在那里的太监,道:“拦住皇后。”
李斯疑惑万分,皇后早死在寝殿,叫他去哪里拦?
他再顺着皇帝目光看去,站着的那太监隐约能见袍下身形,似是女子,再看隐没在火光中的侧颜,李斯大惊,那太监装扮的女子不是当今皇后又是谁。
“陛下,奴才亲眼看娘娘服下毒酒,万不敢欺瞒陛下。”他身子一软跪在皇帝身前,明明是亲自备下的毒酒,到底是哪处出了错,才叫皇后跑了。
文思悯却并不在意,只开口道:“今日若你拦不住皇后,便一同葬了罢。”
李斯百思不得解,是皇帝亲自下令毒杀皇后,方才禀报宁远轩走水时他也毫无反应,如今又何必在此假好心,皇后若真众目睽睽下自己进了火场,那便是自焚,左右不会让皇帝担上弑妻的罪名。
可皇帝有令,纵使不解他又哪敢不从,只能屁滚尿流爬到皇后身边。
“滚开。”
见他抱着不撒手,许芷有些厌恶地蹙眉。
“不可,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啊!”
她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