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金
容应晴的长嫂孟嘉懿眉眼妩媚,生得张娇艳芙蓉面,云鬓雾鬟上佩枝鸾鸟衔花枝样式的点翠金步摇煞是耀眼,数串红翡翠珠制成的璎珞坠在她颊旁,显得脸面颜色真真若朝霞映雪,斜插对镶宝堆花羊脂玉簪,颜色深浅有致的红裳着在身上,光鲜神气得很,容晏这几日公务繁忙,说是为了不扰近日刚检出一月身孕的孟嘉懿,就在外院歇息,好容易回来这延宁院,孟嘉懿自是要好生妆点。
孟家书香门户,起势也有几十年,孟嘉懿祖父是当朝都察院左都御史,其父稳重勤勉,在南边做着四品知府,多有政绩,容家同孟家两府常有往来,孟嘉懿是嫡出幼女,上头一兄两姐,性情养得难免娇纵些,唯有在容晏面前是副娇娇怯怯的乖顺小姑娘模样,这一来二去旁人看在眼里哪能不知道孟嘉懿倾慕容晏,结成婚事也算顺理成章。
如容家这般位高权重人家,朝中有何消息都是要清楚些,孟嘉懿惯来想要做容晏贤妻,加之没事找话说,便借今日早朝事发挥起来,只她被娇宠得不谙世事,难免天真浅薄,听了孟嘉懿对朝事所谓指点,更叫在翰林院忙得头昏脑涨的容晏觉得头痛,所幸如何待孟嘉懿,他早有招数。
容晏件碧山颜色的袍子,更显眉目清远雅致,他未成婚时候,满帝京上至勋贵宗室,下至平民百姓的姑娘家哪个没做过嫁予容家玉郎的美愿,他转眸看了眼孟嘉懿,笑道:“方才就想说,玉儿今日打扮得颇为明艳动人,到底这般鲜亮颜色更能衬出,陛下前些日子里赐下数匹正红颜色的蜀锦缂丝,你不若拿去亲自画了花样子置几件衣衫穿着。”
听了容晏这话,孟嘉懿霎时眉开眼笑地带着些许羞赧娇声道:“这还不是因着晏哥哥你忙于公事,几日未回院子,免得让晏哥哥瞧我容颜憔悴不喜欢,被哪里来的狐狸精给勾去。”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轻蔑瞥了眼方才形容娇俏给容晏布菜的婢子,转头朝容晏甜蜜蜜笑道,“不过也不用做什么衣衫,我现在有孕在身,往后是越来越显怀,做了衣衫反倒浪费,我可是晏哥哥你的贤淑妻,还是不要铺张得好。”
说完,她又在那儿美滋滋地低头笑起来。
容晏笑盈盈瞧着孟嘉懿因他一句漫不经心赞赏就喜笑颜开,伸手难得纡尊降贵地夹了筷鲜嫩白净的蒸鱼片到孟嘉懿面前的描金青瓷小碟中,他是不知晓孟嘉懿近月来吐得天昏地暗,每日能用点素淡青菜就算顶天,而孟嘉懿欢天喜地得也不顾难受不难受,笑眯眯地夹起来一口吃下,心里头只觉浓情蜜意,哪还记得什么裴霁什么日后的,就是挂念日后,也只是挂念她同容晏的百年恩爱。
只孟嘉懿陪嫁的两个嬷嬷看着孟嘉懿一派痴恋姿态,心头不免叹气几分,她们岁数长历事多,哪看不出来这面热心冷的容大少爷把孟嘉懿如宠物般逗弄,不上心得很,只好求神拜佛地盼着孟家能继续昌盛下去,否则孟嘉懿这般妍皮痴骨的还不要被这残酷世事磋磨得不成样。
白玉京在京中以这足有九层的高台楼阁最为著名,那楼内楼梯好似故意般修得蜿蜿蜒蜒,愈高愈灯火辉煌,煊赫灿烂耀人眼,抬眼好像瞧不着边际,就像是那不知头的青云梯般。
年轻郎君着袭杏黄颜色双珠团窠对龙纹纹样的长袍,灿烂颜色衬得他愈加斯文清秀,生副叫人一望便易生出心折意思的好模样,正是圣人的六子梁王裴佑。
裴佑沿着铺设华美锦缎的长梯不急不缓行着,余光瞥见照明用花灯上栩栩如生绘着的白鹤图,旁用草书书着笔“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裴佑驻步绕有兴致地讲道:“这画绘的颇有几分才气。”
内侍低眉耷眼还没回话,从上头楼梯就传来声音道:“殿下莫把心思研究在这些个书画上,宴上摆着的珍馐美馔都要凉了。”来者华冠锦服,生得副皙白俊俏带笑颜色,是裴佑颇亲近的郭望鹤。
裴佑笑说:“攻玉来得正好,这灯上鹤立花边玉,飞上青天,清逸精致,颇有昔年柳师神韵。”盯着那落款的程恤二字,裴佑接着说,“这名生得很,倒未怎听闻过。”
郭望鹤行至裴佑身旁,随意一瞧,不甚在意地玩笑道:“世间里有才却郁郁不得志人物从来不在少数,毕竟所谓鱼跃龙门更多是话本戏文讲得贻笑故事,不过若能放得下身段,糊口应是不成问题。”他边说边伸手指引裴佑上楼,“殿下若喜欢柳先生的画,恰好家父前朝得了副真迹,正好可献予殿下,家父不通文采,对这些个从来无甚兴致,放在郭家也不过蒙尘。”
裴佑笑看着他道:“若叫信城侯听见你这话,攻玉你可又要被关在宗祠认错了。”
两人说笑着间,就到了九楼的包厢外,守着的仆人展开门,屋中分别是刑部尚书的嫡孙申度与申溶,邹适青长子邹祢同襄国公的幼子钱昔郁,见着裴佑进来,都起身行礼。
其中申溶同申玉光是双生子,自恃同裴佑关系理应最为亲昵,率先开口说道:“还未祝贺殿下得封梁王。”
只这话一出来,他身旁堂兄申度面色微变,裴佑前些时日被封做梁王,按理喜事一桩,可这王位却偏偏是在裴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