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那是发生在二月里的事。
一场春雨过后,山坡上的杏桃铺了满地旖旎,行人欲断魂,零星地散在山路上,余下庙里寂寥的沉沉钟声。
天色微凉,郝青雨额间渗出一层薄汗,仍裹紧着夹克,她面前的胖男瘦女从小贩那里买了几包立香。雨后湿气重,观里的道士没把蜡烛亮起,他们正试着用打火机点燃。
“草,扑母!”男生使劲儿甩了甩打火机,“雨哥,你带没带打火机?”
郝青雨反射性地掏了掏口袋,才想起自己丢打火机有一段时间了,便对他们耸肩。
同行女生拨了拨卷发上的木簪,自是以为风情万种地斜倚在门槛上,朝着郝青雨抛了个媚眼:“我就说雨姐戒烟了,郎鑫不信。”
“那咋搞?”郎鑫皱眉哀道,“我们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郝青雨缓回了气力,抽过郎鑫手里的立香,捂住口鼻,面无表情地把燃头怼到香鼎里三根手腕粗细的金黄立香香头,不消一会儿,手中的香便多出几缕袅袅轻烟。
“雨哥牛逼!”郎鑫兴奋地鼓起掌,与卷发女生郑恬恬一同效仿。
郝青雨拍掉掌心的香,退开三步,撇头打量起走廊里的壁画。
山庙历史悠久,供奉的神仙在附近颇有盛名,平日人们有事没事,总喜欢跑山上来拜一拜。
人多了,保不齐有些素质低俗的,郝青雨所端详的壁画,除却历史的洗涮,游客的手笔也数不胜数,瞧了几副,她便失了兴致。
郎鑫把打火机塞衣兜里,嘀咕道:“下次我带火柴来。”
郝青雨瞥了眼角落横生的青苔,冷淡回应:“没有下次。”
“嘿,说不准下次来是专升本了。”
郝青雨想到四个月后的高考,以及新鲜出炉的的市统考排名,不由得咂了一声,继续看被刻满了“某某到此一游”的壁画。
“无所谓,”她忽然想开,“我会进军深城卖肠粉,赚大钱,养老婆。”
郎鑫竖起大拇指:“志气。”
“雨姐别气馁,”郑恬恬插完立香,闭上眼,双手合十,“老爷保号,雨姐高考顺顺利利。”
庭院对面的内堂隐隐约约传来木鱼声,约摸是观里的道士,当地人的道教自成体系,道士敲木鱼盘佛珠不是一件稀罕事。
此处奉的是一名前朝状元,这位状元生前最是护短,只圆本地人的愿。其中最灵验的还属考生的愿,一炷香一磕头一道符,保管他上重本线。
刚吃完午饭,郑恬恬和郎鑫便把被窝里的郝青雨拖起来,让她过来求道符。
郝青雨是三个人中唯一一个要参加夏季高考的,但两年间她过得浑浑噩噩,什么知识也没装进脑子,语文叨来叨去只会一篇《阿房宫赋》,数理化三科加起来能满一百五,都是她超常发挥。
即便如此,她也无半分想上进的心,拿她的原话来说——社会性别歧视,再努力都是白费劲儿,干脆回家继承家业当收租婆。
保不济赚得多了,还能养一屋子的纸片人老婆。
郝青雨也装模作样地插上一柱香,道:“你们许自己的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山口有汉服亚威,恬恬不是念了很久吗?走吧。”
“别呀雨哥,”郎鑫拽住郝青雨,用下巴尖一点内堂,“咱好歹求个符保心安嘛。”
郝青雨一把拍开他的爪子:“不用。”
“唉唉,你不求我求。”郑恬恬扯过郝青雨的衣带,硬拉着她往里走。
三人推搡着路过庭院,榕树上几滴雨水落在郝青雨的肩头,她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晚霞,宛如晕了水的胭脂,一股倦意从骨子里散出来,她已经有些疲了。
“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一道凄厉的女声覆盖过木鱼声,直击众人心扉。
郝青雨一个激灵,只见一名胡须乱飞的道士手边敲着木鱼,面前摆着一架页面色彩斑斓的平板,仔细一看,里头是痛哭流涕的甄嬛。
郝青雨:“……”
郝青雨转头就要跨出门槛。
目瞪口呆之余,郎鑫还不忘抱住郝青雨的腰,硬生生用重量把她拖住。
“放我走。”
郝青雨的手被郑恬恬扯住,腿也被郎鑫挂着,她万分艰难地卡在门中央,企图远离杏花微雨果郡王,去寻找她那段被打扰的午觉。
“雨哥,雨爹,雨么……”
“闭嘴。”
“雨哥,来都来了嘛,你就将就一下。”
“我不将就。”
“雨姐!”郑恬恬眯眼,“一个渚薰手办。”
郝青雨步伐坚定地走向哭哭啼啼的甄嬛:“我去求符。”
奉台上堆着求神的水果香纸,右角是一沓朱砂绘制的黄符,旁边立着两块收款码,一蓝一绿,黄符上压着片厚纸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