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间

想缓解饥饿感的话，只要进食就好了。这是人间的常理。

虽说是毫无疑问的深夜时段，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找找就肯定会有。

然而，有一件事无法忽视。非常重要。

……仔细看看自己的样子吧。

身上还唯一完好的是和自己毫不相称的西装外套、不管是前发也好脸也好胸前也好全都是几乎凝固了的血迹，走在街上就能成为都市传说一份子的可疑女人。

应该说，哪怕光明正大地走在有人或者监控摄像头的地方都万分不妙。这点程度的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现在除了回到那栋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我根本没有别的去处。

“只能回去了吧。”太宰说，“真的，千鹤子现在看起来就像都市传说一样。”他又露出笑一般的表情，说，已经很晚了。

确实很晚了。从租界离开时已经超过了十二点，又在路上或海边那样这样地磨耗着时间。

太宰的言下之意大约是在催促我，但我还是一动不动。

那当然是最为妥当的行为，等待我的有休息和食物，但是，不论如何都没法挪步，也做不到这样心甘情愿地跟太宰上车。就好像被钉在原地一样。

……不想回去。

至少现在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无法说出口，也无法付诸行动的话语。搞什么嘛。这不就像因为考砸了而无法回家面对父母的小孩子一样吗，除了这种低下的逃避现实之外竟然没法做到任何事，太不像话了。一点用也没有。

太宰叹了口气。

简直真的就像在面对无理取闹的孩童般，“你现在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耶，待在这里也只能吹冷风。”

“……是那样没错。”

“即使如此也不想回去吗？”

“…………不想。”

“那就算了。”

又是出乎意料地，他爽快地说，“话说回来，你对豆腐有兴趣吗？”

这个话题过于忽然，让我措手不及，没等我判断出什么来，太宰就继续说下去了，“其实啦，我这阵子在实验一种死法，简明扼要地说就是‘用豆腐角把自己磕死’这样的。”

“……是？”

出问题的大约不是我的耳朵，而是这个人脑子里的什么地方吧，我几乎失去吐槽的力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的豆腐都没法合格啊～所以就只好自己租了个厨房，先研究怎么让豆腐变硬……”

合格才糟糕了呢。

这么说来，这阵子太宰脑袋上挥之不去的绷带搞不好正是这一言难尽的发想的后果。

该不会真的做出来了吧……也就是说是硬得足以让脑门负伤的钢之豆腐吗。话说，在这个饥饿的场合出现豆腐这个词的话。

是指能让我吃的意思……？那能吃吗……？

在吃之前，该不会断送性命吧。我有这样的忧虑。

饶了我，只有今天已经不想再死一次了。

半小时后。

太宰带我来到的是位于港湾附近的居民区。

双层的复式公寓。每层四扇门隔出的单元间，正可谓最为普通的民居。恐怕没人能想到会有如此奇异的家伙在这里酝酿用豆腐角撞死自己的惨案吧。

然而，房间却在我的预想之外——不管室内的哪处都并算不上宽阔，唯有厨房充满气势，各类装备一应俱全，料理台几乎贯穿了房间的一端，连通的露台上整然摆放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石块。

仔细看看，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用布盖着的东西。

“那是？”我问。

太宰嘿咻地搬起石头，下面露出了脱水后泛黄的干豆腐。原来如此。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同，我伸出手敲了敲。

哐。

……发出了不该出现的声音。同时伴随而至的是指节处产生的痛感。

骗人的吧。

把这砖头般的东西称作豆腐，简直是对豆腐的亵渎。我沉默地抬起头望向太宰。

“拿额头和这东西亲密碰撞，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呢。”

“呀，大约是很有韧性的砖头那样的。”

别这么认真地回答啊，“事先说好，我至少不想因为被噎到或消化不良而悲惨地死去。”

“确实是很逊的死法呢。”他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不行了，全都是槽点，“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啊。”

他亲切地比了比盥洗室的方向。

……

按下电源，灯管毫无反应，反复几次无果，只得放弃了。好在借着客厅的微光还是能勉强看清镜子，我拧开水喉，用力洗手。

等到指缝里的血都被冰冷的水流冲洗干净时，再度转向镜子。

可以的话，很想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