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还好有令绩的偷偷接济，我的生活还不至于太糟糕，自从我来以后，同为丫鬟的榴花在张大小姐的默许下什么活都不干了。我天天得给张大小姐做衣服、扫地擦桌子、煮水泡茶、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浇水，还要每天给她倒尿盆，不知不觉我们到张府已经半个月了。

这里面，我最讨厌做衣服，因为张家是开布庄的，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料，小女孩爱美，她隔三差五要整新衣服穿，最后都落我的头上，从她睡醒开始，我就得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打转，直到她夜里歇下。每每有一点点空闲，我稍稍坐下，被她和榴花发现，她们就会叱责我：“杏花，你又犯懒了！”我只好站起来，继续干活。

外面正午的日头暴晒，张大小姐又来了闲情逸致，要我去府中的池塘里采两朵荷花，来给她做插花，我脸都晒红了，连着茎剪了两朵盛开的粉荷回来，她低矮宽大的的鼻子一哼，又把荷花砸到我身上，绿色枝干上尖锐的刺透过薄薄的衣料，扎得我胳膊上刺疼。她骂我：“你长脑子没，我要插花你拿这种东西过来，荷花要那种将放未放的才行。”

我哦了一声，“奴婢重新去采。”捡起被丢弃的荷花，走到外面一路腹诽：“妈的，丑八怪你不早说，非要故意来回折腾我。”从宫里出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拿我寻开心，就像我父皇那些不受宠的嫔妃，因为父皇不去看她，心里有火，也找着茬拿宫女太监撒气。

夏天池塘边的微风，吹过脸上都是热的，我后背已经浑身是汗了，这里靠近岸边的都是完全开放的荷花，只有里面一点的才是半开的，池水很清，我观察了一下靠岸的地方应该不深，我把鞋子脱了放在岸上，一只手卷起裙子，一只手保持平衡往里面走，岸边的水果然不深，也就刚没过我的膝盖，只是塘底的泥巴很软，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黏糊糊的淤泥漫过了我的脚踝。

很好，我走得很稳，我一只手正剪着荷花杆，忽然腰间一股突如其来的一道力将我向后拽着，我被这股力量一干扰失去了重心，横着整个人跌入了水中，扑通一声，霎时水花四溅，与我一起跌到水里的，还有环抱着我的腰的令绩和二少爷。

好在水不深，我们三个人喝了好几口池水，脚踩淤泥里站了起来，我吐出嘴里的水，恼怒地骂道：“我好不容易采个花，你们两个发什么疯？”

令绩苦着脸：“我们以为你要投水呢。”

我叉着手，仰天叹息，耸了耸肩膀，歪着头看令绩：“你姐姐我像是会投水的人吗？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哈哈哈哈哈！”张二少爷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在水里说话，我们不上去说。”

我对张二少爷的印象只有初次见面时，他规规矩矩地跟在他母亲徐姨娘身后的模样，没想到他母亲不在的时候他是挺活泼的一个人。

上了岸，张二少爷忽然惊恐地盯着我的脚踝。“你那里流血了。”

我刚想蹲下看看，令绩已经弯腰低头去摸我的脚踝了，忽然他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一瞬间弹开了，害怕地瞪着眼睛。

真是大惊小怪的，一点伤口能有多可怕，我低头一看，自己也控制不住叫出了声，一只黑色的蠕动着的肥硕蚂蟥，它的头都已经钻进了我的血肉之中。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蚂蟥这种软软的虫子我是真的害怕啊！我当即就害怕地呜呜哭了起来，叫令绩过来帮我拔下来。

令绩也是怕的不行，但在我的淫威下，他畏畏缩缩地伸着两根手指，刚要摸到蚂蟥，被张二少爷制止了。

“蚂蟥不是这么拔的，你们两个笨蛋，跟我过来回我院子里，我给你拿火折子给它烫下来。你总不想它身子拽断了，头还在你肉里吧。”二少爷眉飞色舞地恐吓我。

“啊不不不！”我拨浪鼓一样摇着头，“我不想。”

“走吧。”二少爷道。

我想伸腿走，意识动了，腿没动，我的两条腿被那条蚂蟥已经吓得僵住了。“我的腿僵了呜呜。”

“唉。”令绩叹了一口气，走到我面前背对着我蹲下，“八姐，上来吧，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