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不是”，他才松开手，抬眼浅浅一笑，“坐吧，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面对顾长卿的配合，叶颜心里却没由来冒出一种违和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又觉得哪都不对劲。

坐下后，顾长卿倒了一杯白水，推送至她面前，倒还记得她喝不惯这些茶。

“想问什么，问吧。”

“你的目的。”

顾长卿笑笑，“方才你已替我说过了。”

“你与宣王——”

“互利关系。”

怎么还抢答呢？叶颜以幽怨的眼神睨了顾长卿一眼，顺势问：“宣王的目的是什么？暗营还是帝位？”

他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你怎会知晓这些？孟瑾年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只需回答我是不是？”

顾长卿坦然承认：“是。”

固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承想他竟承认得如此痛快，这算什么？被仇恨刺激到黑化了吗？彻底放弃治疗了吗？是吃定了她不会说出去？还是即便说出去也无凭无据奈何不了他？

“最后一个问题。”

顾长卿点点头，“你问。”

“顾家到底有没有谋反？”

“没有。”

既然是被诬陷的，那么他想为顾家平反或复仇都无可争议。叶颜只能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同时也为顾长卿开脱。

哪知顾长卿下一句话又将她心里那点安慰彻彻底底抹得一干二净——

“谋反的只有我一人，顾家其余人都是无辜的。”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坦然地说出这句话？眼前这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心系百姓的顾长卿吗？

她越想睁大双眼看清，泪水却在眼眶里越积越多，直至将眼前的人影彻底模糊。

她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亲口告诉她这些？为什么要让她失望……

“因为我不想娶华阳公主。”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她的视线，情意深浓再无遮掩，终于有机会将深埋心底已久的爱意说出口，“因为我心有所属，因为我想娶的另有其人，那人是——”

“够了！”她歇斯底里般尖叫着打断他的话，紧紧捂住耳朵拒绝再听下去，拼命摇着头泪如雨下，“你才是罪人！你要报仇为什么不找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害人？”

真的是这样吗？他做那些事真的是因为她吗？可这样的爱她如何承受得起？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根本不是顾远之……”

顾长卿垂眸低喃：“世上本无顾远之，只有顾长卿。”

“怎会没有！”未作它想，她下意识反驳，“我认识的顾远之是个谦谦君子，他博施济众、济弱扶倾，他绝不会像你这般因一己之私罔顾人命，更不会助纣为虐！”

这番话说出口，将她方才几近崩塌的理智也拉了回来，大脑又恢复思考能力。

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再开口她的语气已然趋近平静：“你想为顾家报仇没关系，但没必要冒这么大险。你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一次吗？你可曾想过，即便你帮宣王篡位成功，且不说他会不会兑现承诺，就算他愿意帮你攻打启国，届时两国交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此时叶颜突然反应过来——顾长卿定是不想再次连累她，才急于和她划清界限。

她紧紧握住顾长卿的手腕，尽量放柔声音劝到：“长卿，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不要再帮宣王了。”也不要再去涉险了。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抽回手，避开她几近哀求的目光。

心里似乎有什么被层层寒冰冻结，然后裂开，继而瓦解……她缓缓收回手，眸中涌动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最终在他冗长的沉默之中彻底死寂。

她自嘲一笑，伸手抹去眼泪，站起身俯视着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决意如此——”

她这副决绝的模样令顾长卿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阵阵森凉寒意窜上后背，而她吊长的尾音仿佛一把尖刀对准他的心脏，随时可能刺进去。

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屋内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视线一触即分。

一名婢女走进来，说小侯爷已点好菜，问他们午餐是想去山下吃还是将饭菜送来楼里。

闹了这么一通，哪还有心思吃饭，叶颜回了句“送上来吧”，而后转身上楼。

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楼梯口，顾长卿心里倏地一空，缓缓闭上早已红透的双眼。

如今，她总算彻底失望了吧？可比起连累她身陷险境，比起日后令她再次难过，只能让她远离他。

必须让她离得远远的，他又怎会去跟孟瑾年争抢？那些都不过是气话罢了，谁让他那么、那么羡慕孟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