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居会谈
长卿自然清楚他想说什么,提前给出解释,“若华如今人在兹兰国,我也是前几日才收到的消息。”
“她在兹兰何处?”
顾长卿蹙了蹙眉,“你无需知晓,若华暂时不能回方外谷,待我查清一些事再说。”
见古庭君似仍有疑虑,怕他再生事端,顾长卿心思一转,卖了个关子:“一旦进入藏卷阁,便有览阅天眼阁内部分消息的权限,说不定这其中便有若华的。况且,以若华如今的身份,想必藏卷阁中也录有她的卷宗了。”
“录入卷宗?”
“不错,藏卷阁自二层开始,收录的是各国贵族的资料。”
“贵族……”古庭君拧紧双眉沉思片刻,“也就是说,只要我通过第一层的考核,进入第二层,极可能见到属于若华的个人卷宗?”
顾长卿点点头。
“若我想看叶姑娘的卷宗呢?”古庭君又问。
顾长卿笑笑,倒还真回答他了。
古庭君不再追问若华的事,对顾长卿郑重行了个大礼:“长卿兄,入阁之前,我有一事相求,以族亲的名义,可否?”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亲情绑架的成分,顾长卿反应也不慢,侧身避开这一礼,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古庭君不待他发问,径自道:“方外谷中的确有些不轨之徒,这就好比悠然居后的竹林里每年总会出那么几根歹笋,但不至于影响其它竹子的生长。”
顾长卿微有些吃惊,他方才只以为古庭君是为了若华相求,心里原本还有几分失望,“说下去。”他倒想听听古庭君所求为何。
于是古庭君如实道:“我二叔他野心勃勃,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确实上不了台面,可他不曾威逼过谁,更不曾沾染过一条人命,您断了他的人脉、抄了他的家产都可,还望您饶过我二叔一命。”
顾长卿沉吟片刻,问:“这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我想听实话。”
“是我个人的意思。”
临出谷前,父亲曾叮嘱他,将古弘翌这些年来的罪证统统交给公子,由公子决定发落。
话说古弘翌也真是个人才,别人不相信暗营已解散,可他仗着对暗营的了解,经过数年暗中观察,终是确信,这才放心在外发展自己的势力。后来天眼阁成立了,势力稍一壮大就被古弘翌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时他已在准备谋夺族长之位,只当顾家重启了暗营,不得不搁置计划。
可惜古弘翌到底低估了他兄长,忘了昔日意气风发的兄长有多优秀,眼里只看到一个安于现状整日窝在屋里读死书的无能者,却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概被兄长了若指掌,亦不知兄长因惦念手足之情才没有揭露他。
可如今方外谷已进入天眼阁的监察视野,古弘翌的异心迟早会被顾长卿察觉到,俗话说狗急跳墙,古弘翌急了会做出何事,古弘泰差不多可以预想到,因此只能在二弟铸下大错之前阻止,以免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按照族规,古弘翌所犯之事当以死刑处之,古弘泰之所以选择将二弟的罪证交给顾长卿,而不是交给族中的执刑长老,一来不想将古弘泰的罪行公之于众,因为一旦将此事摆上台面处理,牵连甚广,谷中必定闹到人心惶惶,事态发展难以预料;二来有他的一点私心,推出一个罪魁祸首,或可保全其他族人,毕竟其他人只是受到古弘翌蛊惑听其吩咐罢了,只需抽掉古弘翌这个主心骨,这个因利益结合起来的势力自然也就分崩离析了,想来顾长卿不至于大义灭亲到将古弘翌的一众党羽尽数铲除。
古庭君知他父亲心中所想,时至今日仍不忍亲手揭露古弘翌的罪行,但又无法姑息,只得将此事全权交由顾长卿处理。
因此他斗胆作主,以族亲之名,望顾长卿免去古弘翌死罪,好全了他父亲的良苦用心。
古庭君虽不赞同二叔的所作所为,却认为二叔罪不至死。
规矩无情,人却有情。
何况这规矩只是一人定下的。
以先祖当时的心境,认为不掺与权势之争便是对后人最好的保护,可那只是先祖一人的想法,古庭君心底是不认可的。
这与先祖说的“人人都该有追求自主生活方式的权利”也截然相悖。
既然人人都该有追求理想的权利、该有选择以何种方式生活的权利,那又为何定下条条框框的规矩来约束后代?
从古至今,古家有此想法的人其实不少,也曾有人如古庭君这般当面提出来的,可占比终究太少,被族规一打压,那些声音就消失了。
再加上外有暗营这一震慑在,谁也不敢有违抗之举。
古弘翌是个例外,也算是顾家当年解散暗营误打误撞造成的弊端。
顾长卿听了古庭君一番话,对这个人的了解又进一层,反倒愈发欣赏古庭君了。
古家人大多认可古帝定下的规矩,依命行事,不守规矩者一律被视为异类,视为不忠不孝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