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
与虎谋皮,娇客岂有不怒之理?
“明知奎宿与鬼宿有勾结,你还敢只身进山!你若死在深山里头,我都不知上哪为你收尸!”
“只是怀疑。”朝生无奈重申。
“所以你就拿命去赌?”
“不算赌。我事先打听过了,山老大爱财如命,完全不讲江湖道义,银子到手之前他是不会动我的。”
娇客噎了一瞬,恨恨地道:“我就不该来见你!”迟早被这狗男人气死!
哪知狗男人理所当然地道:“你的确不该来。”
“老娘又不是特意来见你的!”娇客忍不住咆哮起来,“等老娘办完事立马就走,离你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
狗男人老神在在:“打扰谈不上,不过下回注意点儿,别再被若兰瞧见了。”
娇客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过去,怒吼道:“滚!”
挨了一脚的朝生默默滚了,留下娇客一人风中凌乱。
于是,朝生很快见识到娇客的报复心有多强。
翌日一早,娇客拎着一盒早点敲开若兰的房门,顺便叫上朝生一起用早餐。
若兰对娇客的态度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娇客问一句,她便回一句,反对朝生不理不睬。
这让朝生十分无奈,自己宠出来的自己受着呗。
直到晚上,闹腾一日的娇客才意犹未尽离开客栈,临走还丢下一句:我明日再来。
朝生觉得自己恐怕今晚都熬不过去。
若兰看似平静的眼神中隐藏着令他不安的暗涌,他察觉到了,却不敢戳破。
仿佛只要假象尚未戳破,他俩便可相安无事下去。
可他又清楚,这不可能。
该来的总会来。
而且来得很快。
若兰管客栈伙计要了一壶酒,叫上朝生去她房里。
在朝生的注视中,她自枕头下取出一只小瓷瓶,拔开瓶塞,白色粉末尽数倒入酒壶之中,摇晃几下,斟满一杯酒轻轻放在朝生面前。
她若无其事到好似笃定他不会有任何举动,光明正大解说起来:“毒是岩客给的,无色无味,服之即刻毙命,特意为你准备的。我不晓得此毒叫什么,不过我觉得,它叫浮生若梦比较应景。”
浮生若梦,皆为虚妄。
谎言搭构的世界坍塌了,他们之间的过往全都成了镜花水月,化作泡沫幻影。
须臾之间,恍然回头,方觉美梦早已结束,唯有他不愿醒来。
尘埃落定,是该有个了结的。
垂眸凝望着那杯毒酒,朝生心里莫名松快不少,笑了笑,“你为主,我为奴,小主要奴才的命,奴才莫敢不从。”说罢端起酒杯,毫不犹豫仰脖一饮而尽。
若兰脸上的笑意一下褪个干净,眼底掀起怒浪,良晌勾起一抹讥笑。
“看来药效不够呢。”她再次斟满酒递过去,“多喝几杯。”
朝生正欲伸手去接,若兰却猛地将酒杯掼在地上,怒不可遏:“你就这么着急送死,连一句解释也没有吗?!”
眼睁睁看着她投毒,他毫无反应,喝下她亲手递过来毒酒,他依旧毫无反应,此刻却因她这句话轻易红了眼。
可是,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你不是早已恢复记忆?至于你不知道的那些,想必岩客也告诉你了吧。”
“我要听你亲口说!”
“你想听什么?”不知是不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朝生眉心拧成了川字,说话都带上点压抑之感。
“芳村被屠那夜,你可在场?”若兰冷冷睨着朝生,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细密的汗珠自额头冒出来,朝生哑声承认:“在。”
“谨琪是你杀的吗?”
“是。”他闭上双眼,不敢再与她对视。
罪孽深重的他,不该污了那双清澈的眼眸。
“为何带我离开兹兰?”
“是我将你带到兹兰,理应由我送你离开。”
“所以只是为了赎罪?”
“是。”他的嗓音开始不稳。
“影子——”
“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朝生倏地睁眼打断若兰,不可置信地捂住腹部。
“放肆!”若兰一挥袖,颇有几分刁蛮千金的气势,“竟敢打断主子讲话,这就是你的唯命是从?”
时隔一年,朝生再次端出低眉顺目的模样:“奴才错了,请小主继续。”
“哼。”若兰好整以暇坐下来,欣赏了一会儿男人脸上痛苦忍耐的表情,这才缓声开口,“影子是不是你?”
出乎意料,他否认了。
“是素客,他已经死了。”
“当真是素客?”若兰一脸狐疑。
朝生点点头,汗珠成颗坠下,嘴唇泛白,几乎快要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