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三年后,顾萦及笄了。
这些年来周宁两国还是一直在打仗,有顾闻旌和赵建凛坐镇西北,大周从无败绩。
远方的皇帝每隔半年就传一道诏书,字里行间都是在催促将军回朝。
可如果这么快就撤军,那他就不是顾闻旌了。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收复国土,更是北退宁军。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边疆数百年间再无狼烟。
而在顾萦眼里,他一直在奔波,一年的时间里甚至有十个月都在外领兵。
教导她的时间很少,却把她教的很好。她聪慧、善良、美丽、温和,懂得人情冷暖,观摩历代史册,明白了什么是对错是非,什么是黑白善恶。
这才应该是她原本的样子,而不是当年那个在北宁军营苟且偷生,为了生存不惜把自尊踩在脚下的小奴隶。
当哨兵敲响战鼓的时候,顾萦知道他们回来了。
少女掀开帘幕,迎着烈日跑出去,路过的士兵皆向她点头问好。
阳光穿透薄云映照着如玉的娇颜。白色身影穿梭在大漠,成为庄重的军营里唯一一抹鲜活的色彩。
然而这次她见到的却不是顾闻旌。
顾萦微微福身,朝眼前人行礼,“小赵将军可知顾将军在哪里?”
赵律凉交手回礼道:“顾将军与家父尚在瑞州处理战事。末将此番,是受顾将军所托,来接姑娘去锦州安顿。”
锦州和瑞州比邻而落,待前方战事消停,他们就可以在锦州会面了。
小半个时辰后,顾萦整理好随身的行囊,跟着赵律凉离开了军营。
路上小赵将军问起她:“姑娘想去长安看看吗?”
顾萦不解地说:“将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瑞州是北宁除迦关以外最重要的军事腹地,历来为兵家所争。此番瑞州交战,我军获胜已成定局。顾将军有意,攻下瑞州后就班师回朝,向陛下复命。”
“长安?”顾萦默念着这两个字,随即摇了摇头。
“姑娘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是因为不曾去。我习惯了在西北的日子,突然要去繁华富庶的国都,心里割舍不下罢了。”
赵律凉爽朗一笑,“姑娘放心,长安城遍地风花雪月,届时我再带姑娘一一游览。”
顾萦被他逗笑,开口道:“小赵将军离京三载,这么挂念京城?”
赵律凉端坐下来,认真说道:“挂念的不是京城,是京城里的人。家母和族中的兄弟姊妹一直盼着我们父子二人尽早归家。”
他抬眉看向顾萦,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忍不住打趣道:“话说,姑娘上次见到顾将军是在两个多月前了吧。此次去锦州,心里就不挂念瑞州了吗?”
顾萦闻言默不作声,耳廓浮上一抹绛红,低头拨弄着书扉。
最后还是赵律凉没忍住提醒道:“咳,姑娘,书拿反了。”
顾萦手忙脚乱地给书翻了个身,却再没沉下心来鉴读,心里只盼着快些到锦州。
差不多两日的脚程,一行人终于踏进了锦州的城门。
夜色翻涌着天穹,明月被藏匿于云端,满派黑暗,孕育着不祥。
子夜一刻,顾萦正在房中安寝,突然听到外边传来喧天的锣鼓声。
她在军营多年,听得出来——这旋律不是恭庆大军回营,而是开战!
想不及多想,少女披上外袍,在黑暗中向烽火台跑去。城中百姓纷纷逃窜,惨叫声此起彼伏。回首望去,遍地腥云中,她是唯一逆行的人。
城楼之上,赵律凉看清了眼前的少女,着急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顾萦凝视着兵临城下的宁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律凉愤愤道:“他们宁人眼看瑞州守不住,就分了一半的兵力绕道而行。无非是想攻下锦州以便在背后给顾氏军插一刀罢了!”
顾萦眉头紧皱,“现下锦州的兵力有多少?”
赵律凉扶额叹息道:“两千。”
两千的兵卒,根本不足以对抗北宁五万的精锐。
“末将方才已命人点燃烽火台,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城门,等家父和顾将军赶来。”
赵律凉又补充道:“马上要开战了,末将先让人护送姑娘离开锦州。”
顾萦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我不能走。”少女侧身看着城中东奔西跑的平民,“我是跟着你们一起来锦州的,如果这个时候我走了,百姓们就会相信——锦州是真的守不住了。”
届时人心惶惶,城外还未开战,城内反倒先乱了起来。攻破锦州,易如反掌。
“可是顾将军说过,不能让姑娘出事,况且……”
“我相信他。”顾萦打断了赵律凉的话,“我相信他,他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