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色

二公子在做了四回梅花饼后终于制成了息梦引。

与古籍中的无色无味不同，装在白釉盒中的口脂色彩亮丽，是京城女子会喜欢的颜色，不难想象素有艳名的忻贵妃涂上它该有多么动人。

忻贵妃端详着口脂，对其很是满意，她赞赏地看了二公子一眼：“二公子这颜色调得很棒。”

这话语义将尽未尽，二公子道：“娘娘可还有什么要求？”

忻贵妃沾了些口脂随意点在唇上，用指腹抹开：“确实适合我，不过，公子不太了解女人。”

抹开了的口脂让忻贵妃的唇更加娇艳，她轻轻抿了两下，对着铜镜欣赏：“女人的口脂不会只有一种颜色。公子认为呢？”

二公子：“……”

忻贵妃笑吟吟看向他：“劳烦公子再多准备一些了。”

二公子：“在下知道了，不过在下能够将息梦引交给娘娘吗？”

“怎么，你后悔了？” 忻贵妃倏忽冷下脸来，她攥着手里的口脂，“即使你后悔，这息梦引——”

忻贵妃话还没说完便顿住了，因为二公子神色镇定并不像是后悔的样子，她仅是思索了一会儿便松开手指，重新换上一张游刃有余的表情：“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今日我有问必答。”

二公子便道：“在下想知道，娘娘可否会像上次一样中道而止。”

是的，这并不是二公子与忻贵妃第一次合作。

上回是在五年前，二公子准备了最烈性的毒，忻贵妃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宫外拿到毒，可就在下毒的当晚，忻贵妃放弃了。

第二天二公子照常去给皇后请脉，在皇后殿里见到了安然无恙的皇帝，端坐在上首的皇帝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像是一只盯紧猎物的猛虎，随时可能亮出獠牙。二公子几乎用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告退时他汗湿透了后背，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忻贵妃什么都没告诉皇帝，那次毒杀好像是一场幻觉，他依然是明家的二公子，而忻贵妃也依旧圣宠不衰。

二公子不知道她放弃的理由是什么，他们的合作关系本也不牢固，只能说各取所需罢了。

五年后，这个女人再一次向他发出合作的信息，可这一次她能够做到吗？

忻贵妃显然是想到了二公子的顾忌，她正色道：“那一年，我找到了我的兄长，所以我得活着。不过前不久，他死了。”忻贵妃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她只是保证道：“公子可以放心，我不会像上次一样的。”

二公子看向忻贵妃，女人总是泛着慵懒的眸子此时充满了决绝，从她身上，二公子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他心下了然：“剩下的口脂，在下会尽快制作，只是请娘娘保持清醒，莫要忽视身边的细节。”

“不劳公子操心，我留下这些小喽啰自有他用。”

忻贵妃将口脂收进怀里，她漫不经心道：“我只希望公子动作快些，梅妃妹妹如今情况大好，我估摸着公子最迟也只能在宫里待到后日。”

忻贵妃该解释的解释了，该拿的也拿了，现下准备离开，她走到门边时忽然顿住，意味不明留了句：“其实我更喜欢清亮些的颜色。”

她还有话没说，比如不管这次会不会成功，不管这次她会不会死去，这都只是她的事情，与二公子无关。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忻贵妃了——二公子心头莫名涌上这样的想法。

二公子与忻贵妃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他从来不知道忻贵妃有一个哥哥，也不好奇那个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忻贵妃宠冠六宫的这些年从来都是张扬的，刚才的那种情绪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因此二公子也不应该去探询这情绪。

况且即使五年前忻贵妃“背弃”了他们的合作，但这一切她对皇帝只字未提，仅凭这，二公子就欠她一个人情。

想到这里，再想到忻贵妃临走前那句话——“我更喜欢清亮些的颜色。”什么样的颜色能算作清亮呢？二公子对女儿家的东西并不了解，可他给许多王公贵族都看诊过，也见过许多未出阁小姐的唇色——那样的颜色，于忻贵妃而言算不算清亮？

落日的余晖渐渐消失在窗柩，二公子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待明日将这些口脂交与忻贵妃后他便准备向皇帝辞行了，一来是这次在宫中已经呆了太久，再脱下去恐生是非；二来是距上一次灵魂出窍已经又过了三日。

二公子仔细算过，第一次灵魂出窍是将明月吓走后三日，第二次灵魂出窍是来宫里三日后，因此这样的一个三日后会发生什么二公子也不知道，他只能尽快回去——回到明月身边。

此时此刻明月在做什么呢？

她在当初二公子为她作画的园中坐立难安。

这样的焦躁已经持续好几日，作为一棵草木成精的妖怪，沉稳安静才是她的天性，道无对明月的反常好奇极了。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道人坐在亭子里，仰头靠着栏杆，他看着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