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么？”林愬一把抓住柳叶的手腕，急声问道，“墨姑娘当年来大峪村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她的名字是谁给她取的？”

柳叶皱着眉头挣扎道：“林公子，你弄疼我了！”

林愬放开她的手，恍然道：“柳姑娘，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

柳叶揉着自己的手腕，奇道：“林公子好像很关心那个丫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哦！”林愬回身望向泛着点点涟漪的湖面，平息了一下自己泛起惊涛骇浪的心绪，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个墨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土生土长的大峪村人，所以就多问了几句。”

柳叶看了一眼他那垂在身侧却紧紧握起的拳头，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地说道：“当年她来到大峪村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不闻大师离开时给她留下了一本武功心法，她就带着村子里的一帮小鬼头开始练功，只是练功太苦了，只有他们寥寥几个人坚持了下来，而那丫头好像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全村孩子就属她的武功最好。至于墨染这个名字，好像是她自己起的。”

林愬不解地问道：“染？她为何会为自己起名‘染’呢？”

柳叶歪头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她刚刚来的时候，腰间好像挂着一枚黑色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染’字，也许是因为这块玉佩，她才给自己起名墨染吧！”

“是······是吗？”林愬对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柳姑娘请便，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他状似无意地慢慢踱远了。

柳叶挎着竹篮站在湖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边浮现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

自从墨染来到大峪村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她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墨染不属于这里，她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大峪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有些奇怪的林公子终于出现了，他的出现，是不是说明她的猜测就要应验了呢？

柳叶提着手中空空的竹篮，心情很好地回家了——母亲说今天要给她做好吃的荷叶饼，她准备回去帮母亲一起做，这样能早早地给学堂里的二狗哥送去一些。

林愬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街上热闹嘈杂的叫卖声他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传来柳叶那犹如重锤般的声音——“她来时腰间挂着一枚黑色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染’字。”

“黑色玉佩，‘染’字。”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村口长长索桥的一端。

他呆立在桥的这一端，痴痴地望着另一端大树上依稀可见的青色身影，顿时泪流满面。

染儿，八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染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将你弄丢以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苦难和折磨，竟让你忘记了一切？

染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耗尽八年时间都想要找到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他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远远地看着那个如梦似幻的背影，视线在泪水的模糊下显得更为不真实，这长长索桥的两端，好似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天堑一般，漫长岁月经久不息的折磨和洗礼，让她成为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幻影。

那垂落树枝的青色衣角，渐渐化为重逾千斤的幻象心魔，恶狠狠地扑向索桥另一端的林愬，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扑跪在地上。

林愬用一只颤抖的手支撑着炽热的地面，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滴落，瞬间消失在干涸而滚烫的地面上。

忽然，他的心中感到一阵烦恶，然后抑制不住“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林愬看着地上血迹，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半晌后，他抬手抹去自己苍白唇角留下的血线，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吐出这口鲜血之后，他的心中反倒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这些年，失踪的萧染就好像是他心中无法愈合的心殇。在萧家人悲恸失望下无奈地放弃，在林家人伤心不解的这些年间，他一个人苦苦地支撑着，只为了心中那个不想放弃的执念，那就是他愿用一生的时间找到她。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她！

林愬低头看向手掌中那刺目的红，无声地笑了起来。此时的他笑得那么轻松，笑得那么释然，那久违的真挚笑容，让他那俊朗的容貌显得更加隽逸无尘。

他抬眼看向远处那抹显眼的青色，畅快地用衣袖又狠狠地一抹唇角，而后转身疾步向村内走去。

林愬刚刚走到村长家的那条胡同，就看见寻双急匆匆地从村长家走了出来。

寻双一眼看见自家公子回来，连忙迎上前去，担忧地问道：“公子，您去哪儿了？我们几个打猎回来一直都没见到您，都快急死了！”

林愬笑着一拍他的肩膀，道：“你家公子我不是在这儿嘛！走，回去看看你们都打了些什么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