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满楼

女帝，那倒也有趣。”

沈微之诶诶两声，“我还坐在这呢。唉，如今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若程家的人真的被推了上去，可真是难办了。”

燕人与梁人之间关系的权衡，北燕自身内部的问题，西夜的虎视眈眈……难，实在难。

“弦惊，以我们数十年的交情，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完全能够胜任开科举一责。虽然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但话已经说到这里，我还是想再问一问你。”

李慈姑轻哂，身体往后一仰，抬起右腿踩在长板凳上，手肘压在膝盖上。

柳弦惊一见她翘腿、摆出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又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李慈姑摆好架势后，下巴往上一抬，“去了然后呢？如范老先生那般不明不白就摔死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发生了。”

“哼，子曰，男子之言不可信；子还曰，为官者之言更不可信。”

“你这是哪门儿‘子’曰的啊？”

柳弦惊朝一旁端着饭菜、不知所措的小二招了招手，店小二松了一口气，忙走上前摆好饭菜，“对辩”的二人短暂地“偃旗息鼓”了一阵。

柳弦惊看着碗中的白米饭突然想起北燕军队里的一条律令——不得破坏耕田、不得劫掠百姓、不得抢夺商户、不得淫辱妇女，违者杀无赦。

“这天下人才济济，我不信除了弦惊，找不出其他能为新朝办学开科举之人。更何况，弦惊身为女子，真能入朝为官？莫非真要如那话本上写的，女扮男装去做官？要真做出些什么来，那功绩岂不是又记在你们男子名下？”

沈微之觉得自己大抵是昏了头，竟和李慈姑这副直肠子拌起嘴来了。在燕梁两国融合之下的雍朝里牵头重开科举之人的确难选，一要有真才实干，熟悉原梁的办学以及察举对策之法；二要不与世家有牵扯，无结党营私之心；三是要在梁朝文人中有一定的影响力。

柳弦惊为梁人，与原北燕的世家大族没有任何瓜葛，且师从梁之大儒许琰先生，现又掌管着颇有雅名的华林书院。

所有的条件她都已满足。至于女子身份，因其有才……即使是女子，圣上也请她牵头重开科举，亦可显出新朝求贤若渴之心。再说，武官行列中还有李昭这位女郎站在朝廷之上，也不算得是有多惊天动地的先例。

当然他亦有私心，柳弦惊由他举荐上去，从开始便与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待科举落实之后，有些事情无疑会操作好许多。

李慈姑端起柳弦惊给她舀的菜羹，用勺子舀起一口喂进嘴里，她见沈微之转头看向柳弦惊，心知他在想法说服弦惊，毕竟柳弦惊打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便一定不会轻言放弃。

她重重搁下碗，直接用手背揩去嘴边的汤渍，启唇几次都未言，最后拿起筷子闷头刨饭。

沈微之也未语，动作斯文地用起饭来。

柳弦惊左看看，右瞧瞧，摇头一笑，问着沈微之：“你们应该也是直接回平陵吧？”

沈微之点头，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边后方道：“一起？”

“我们是马车，脚程未有你们单人马匹快，恐怕拖累你们行程。”

“这不妨事，我本就要去范老先生府上，明日范老的棺椁便要送回青州老家去了。”

柳弦惊微微点头。

一行人都要赶路程，用完饭后也未多停留，径直上了路。

柳弦惊的身体受不住寒，被李慈姑先赶上了马车。

在后面有意磨蹭的李慈姑，见柳弦惊上了马车后，才喊住了沈微之，拉到一旁，低声快速地道：“刚才在她面前，怕惹她难受，有些话我不好说。若你不是救过她一次，我也不愿与你们这些官场之人有接触。你也并非是找不到可开科举之人，只是与你而言，弦惊更顺手罢了。”

“你我都知道她过往经历了些什么，倘若这些事情被抖落出来，你要她如何自处？落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无疑句句割心见血。她的这条命是我从阎王爷手中保下来的，我自是要负责到底，官场之事多劳心，劳心最伤身。倘若你真把她视为友人，休要再提那些话了。”

沈微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并不看李慈姑，只是平静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怎么？我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我们都不是她。”

李慈姑轻呸一声，“果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径直转身走开。

车上的柳弦惊在李慈姑转身的瞬间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