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明亮的灯光，柔软的床铺，时下流行的男香和地牢特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非常折磨嗅觉的味道，放置男香应该是凯恩的意思，我知道的，洛克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

可惜的是这种男香根本没办法盖住地牢里的味道，这里死过人，不管用什么香都盖不住那种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我来的不是时候，洛克正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拦住想叫醒洛克的守卫，我压低声音：“不需要，只是过来看看，朕走了你们再回来。”

隶属于罗伯特家的两位守卫相互对视，决定相信我的话，临走前还不忘帮我把入口处的门关上。

地牢中没有供人休息的椅子，平常不会有人到这里来，也不会有人想在这里久留，留在这里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急着死的，一种是不那么着急死的。

抱着一叠有些厚度的信封，我找了个光线还算不错的角落坐下，一封一封阅读里面的内容，逐字逐句，不敢看漏任何一句话，只是看得越多，就越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全都是雪莱带回来的证据，关于洛克和反叛军串通一气，利用职务之便通过特殊渠道洗出大量资金给予反叛军的证据。很好笑，对吧，为国兢兢业业奉献一切的行政官同时也是和反叛军相互勾结打算造反的反贼，一个赤-裸-裸-的叛徒。

我特别想开玩笑的说一句，这是“我守护的东西只能由我来摧毁”的现实复刻。

我笑不出来，可我也哭不出来。

还剩最后一封。

犹豫很久，我取出信纸，像之前一样一字一句慢慢看慢慢读，相比于之前那么多篇商讨究竟要如何造反、筹集造反资金的内容，这封信中的内容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一股被下了毒药的清流。

内容是老生常谈的新生和毁灭的故事，以及另一件本该占据更大篇幅的情节。

那封带着洛克签名的信件里，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写到，名叫么么的孩子是我的姐妹，我的血亲，是被洛克认为是“新生”的人。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我知道这样平淡的叙述根本不可能把那种冲击力表现出来，这件事本该具有更大的爆发性，是故事里的高-潮部分。但遗憾的是，这些内容全部没有，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我发现的场合过于差劲，我表现出来的反应也非常差劲，根本表现不出来那种戏剧性的效果。

我本该有情绪波动的，但我没有，我只是把信纸全部塞回信封，在不断闪动的烛光中看着躺在床铺上的洛克。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洛克动了，他似乎刚刚睡醒，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

“邻国最近很不安分。”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怀里的信封，任由纸张发出的声音盖过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声响，“按照现在的国力，一旦被动发动战争我们只有战败的份。”

“我现在只是个阶下囚，不是行政官。”

洛克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全然没有对么么的那种亲切。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说说，也不想过问您的意思。”我顿了一下，手指发力在信封上留下浅浅的捏痕，“我只是觉得多少应该告诉您一些，地牢里没有能听到外界消息的机会。”

听不到外界消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地牢的看守都是凯恩自己安排的人，完全避开了洛克任何能获知外界信息的机会。

我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不过好不好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只要洛克没办法和反叛军的其他人联系就好，少了通风报信的人，造反计划多多少少都会耽搁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做的就是努力填上那些窟窿，把被发动战争的苗头彻底掐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雪莱这么说过。

扶着墙壁缓缓起身，长时间的血液循环不畅通导致我双腿麻的厉害，只能用这种方式勉强行走。拍干净身上的灰，抱着那些信封，我走上来时的路，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洛克保持着之前和我对话的姿势，没有一点改变。

“洛克叔叔，这些年您辛苦了。”

我一只手握住门把手，身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我好像能想象出来洛克表情，但我不想回头。

“谢谢您为了骗我做的所有努力，现在您再也骗不到我了。”

我关上门，然后上锁，“好好待他，《时政焦点》每周都送一次，就从这周开始吧。”

“是。”

简短的回答在封闭的环境内变得无限漫长，我踏上通往地面的通道。

有的时候我会想，在最初的开始洛克是不是也没相信过那个荒谬的预言，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才发生了改变。不过现在这些都没必要关心了，我知道那种感觉，一旦相信，就再也没有回头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