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顷刻间,花瓣自四处倾泻而下,将原本光秃秃的舞剑台变成了一片瑰丽花海。
舞剑台上,叶莺莺身姿轻盈如燕,足不沾尘,手上紧握着两把银光闪闪的长剑,行云流水般地穿梭在飞扬的绸带与花瓣中。
一招一式心神晃,一颦一笑百媚生。
此夜此景不过惊鸿一瞥,却深深地镌刻在宁云嫣的记忆中。
丝竹之音渐歇,漫天飞舞的花瓣却还飘荡在舞剑台之上。宁云嫣也沉浸在方才叶莺莺的剑舞表演中,久久不能回神。
对面的姜不辞却冷不防地开了口,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莺莺不见了。”
宁云嫣这才反应过来,她眼皮一跳,心中满是疑惑。
“咦,真奇怪,叶莺莺人去哪儿了?”卫淑仪用力地睁大了眼。
她探着身子东瞧西看,也没寻到叶莺莺的下落。
卫淑仪忍不住“啊”了一声,方才她的注意力都被四处乱飞的绸带和花瓣吸引,一个不留神,竟没注意到叶莺莺这个大活人从舞剑台上凭空消失了。
舞剑台一旁立着的香还未燃尽,剑舞表演的主角究竟去了哪儿?
“不过莺莺姑娘跳得真好啊,就像壁画上刻着的仙女一样……”卫淑仪单手托腮,发自肺腑地感叹起来,“果然还是要学剑才行,既能如莺莺姑娘一般柔美,又能像云嫣姐姐那般洒脱。”
说着,她骤然一顿,继而颇为好奇地开口道:“对了云嫣姐姐,方才我都忘记问了,你们二人为什么要去临安啊?”
宁云嫣未答,只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去临安?”
卫淑仪说话时并没有带着青州口音,但这‘巧桂’船舫既是从青州始发,她大抵也同宁云嫣和祁钰一样,都住在青州一带。
青州离临安路途遥远,寻常人家的姑娘若不是遇上了急事,又怎会贸然孤身前行?
“我吗?”卫淑仪扬头一笑,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当然是去临安学武呀!”
“现在才开始学武吗?”宁云嫣闻言,微微一怔。
她瞧着卫淑仪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又是个姑娘,若是家中有些门道和路子,定然会在卫淑仪年幼时就安排她拜入武林宗门修习武艺,怎会生生拖到了这般年纪?
宁云嫣心中有疑,但见面前的少女笑得那般诚恳,连语气都是上扬的,这次怕是真的没有再同他们说谎了。
她斟酌道:“像你这般年纪的姑娘,怕是不好拜入师门了。”
卫淑仪听了,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可我又不是一碰就倒的花架子,只要跟着师父勤学苦练,早晚有一天能练出些成就吧。”
“云嫣姐姐,我要到今年冬天才及笄呢。”卫淑仪轻抿着唇,似乎有些情绪低落,“我家中的姐姐们都说,女孩子及笄之后就会变成大人了,属于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宁云嫣无言,她将卫淑仪的失落尽收眼里,一时间只觉得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她静静地望着意气风发的卫淑仪,恍惚间,总觉得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三年前,青霄山上的那场年末比试,她用一招惊艳众人的“揽日”击败了大师兄纪恒,夺得了年末魁首,一战成名。
那时候的她,眼中也闪烁着同卫淑仪如出一辙的光,死命地认着“努力便能成事”的大道理。
可然后呢……
她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宁云嫣紧咬着唇,她很想告诉卫淑仪所谓的‘真相’,却又害怕自己一剑挑破了少女的幻想。少女的幻想太过脆弱,像是纸糊的窗户,轻轻一挑就破开了。
她们二人虽围着桌子相对而坐,面前却像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宁云嫣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好似凝滞住了,心里斟酌着的那些话语也随之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作为一名习武的女子,宁云嫣比谁都明白——这世间于女子而言,根本算不上友善。
人们一提到女子,总是想着她们那引人驻足的桃腮粉面,想着她们苦练琴棋书画不过是为了嫁进一户好人家,想着她们在家宅后院的一小方天地中孕育出新的生命,满心满眼都扑在自家男人和孩子的身上。
身为人女,宁云嫣并不想否定母亲于子女之爱。但她心中总会想着,那近乎于自我献祭般的爱太过于沉重了,沉重得几乎快要让人窒息。
宁云嫣曾听父亲说过,母亲出身野路子,未曾正式拜入任何武林宗门,她当年凭着习得的一身好武艺,在临安城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母亲却选择嫁给父亲,又与他一道回了青霄派,成为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后宅之人。
夜深人静之时,宁云嫣也曾想过,倘若母亲没有嫁给父亲,也没有生下她,定会是临安城里最优哉游哉的少侠,整日提着剑游走在临安的大街小巷,潇洒一生,好不快活。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同母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