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码
五月十五,展柔一行人出蕲章南下,原本计划第一站先至扶余,结果才出蕲章府界,展柔便让谭元修领了队伍直下虔都。
第二日才过午,队伍便入了虔都府界。
“大人,前方就是雩县。”谭元修停了队伍,下马行至车前向展柔道。
她打起车帘先环顾了一番,而后向谭元修道:“进了县城先寻个驿站停下让大伙歇会吧。”
方才在车内展柔便觉此处山峦雾霭间夹杂了几分不同于别处的潮湿闷热,算着时日如今已至仲夏,最是瘴疠严重的时候,饶州南部府县以及闽州、惠州向来便是瘴疠肆虐之地,再往前走这般瘴疠之气便要更厉害了,可是眼下也只有先到雩县才能再做打算。
队伍行至雩县城门处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城门外鹿砦层层,铁盾重重。城门内人头攒动,一片吵嚷。
雩县县令蔡福桐听闻巡抚队伍到了城外的消息后慌忙从乌压压的人头间挤了出来,一路小跑了来。
“下官蔡福桐参见大人。”
“蔡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大人您有所不知,虔都府城数日前爆发时疫,城内将近一半都成了疫区。雩县离府城不过几十里路,县里百姓怕那瘟疫传来,昨日夜里已逃了不少。雩县人口本就不多,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下官也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
如蔡福桐所言,雩县并非大县,但它作为连接虔都与宜安两府的枢纽,举足轻重。
“府城可有消息传来?”
“最初几日还能见着陆陆续续的流民,不过没几日那边就封了城,所以下官也不清楚……。”
展柔思索片刻后向谭元修道:“南安营可是距离此处不远?”
“是,快马一个时辰可至。”
“蔡大人,如今府城情况未明,强阻百姓出城恐要生事。不若将在军籍之人留下,其余想出城的百姓登记了名姓之后便放他们走。”接着她从车内取了一张信笺将自己的印信盖过章后交予蔡福桐,“还请大人派人往南安营走一趟,请调营兵至雩县防卫。”
蔡福桐自昨日夜半时分被那百姓逃亡的消息揪了起来直至方才都未得片刻消停,眼下既得了巡抚的交代,忙不迭接了那信笺连连向展柔拜道:“是,是!下官这就着人去办。”
展柔又向谭元修道:“谭统领,带一队人随我往府城。”
蔡福桐忙向展柔拦道:“下官派人前去查探便是,眼下未知虔都实情,大人如何去得!”
“如何去不得?”展柔只向蔡福桐一笑,“府城的消息到时我会派人送来,雩县百姓还请蔡大人安顿妥当。”
蔡福桐欲要再拦时,展柔已跃上一匹马和谭元修领了队伍挥鞭向虔都府城而去。
及至虔都府城,便见那城门紧闭,城垛之上空无一人,城外也只有几个守兵。展柔跃下马上前向守卫表明身份后,便有一个守卫进城去通报,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迎了出来。
“虔都府同知曾吕拜见大人。”
“如今城内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情况已较此前有所好转,虽仍有新增染疫者,但症状皆较轻,而且眼下也已有了药方,城内几家医馆都在全力救治病人。”
展柔点点头,而后又道:“可否请曾大人带我们入城?”
犹疑片刻后曾吕向其中一个守卫吩咐了一句,不多时那守卫便拿来了几条面纱。
曾吕指了那面纱向展柔几人道:“如今虽已好转,却还是小心为好,辛苦各位大人了。”
经了十多日时疫,如今城内虽也逐渐恢复了几分生气,却仍是冷冷清清。穿过几条街巷后,曾吕停步向前一指,道:“前面就是疫区了,几位大人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展柔回身向谭元修道:“谭统领,派两个人回雩县送信,你领其他人在此处等候。”接着又向曾吕道,“大人请带路吧。”
“下官同您一起去。”谭元修道。
展柔只摆摆手:“无妨。”接着指了指方才他们来的方向,道,“刚才来的路上有家医馆,还请统领去问问药方,让回雩县的兄弟带去。”
谭元修见如此便只好应了去。
曾吕在前面小心带着路,展柔缓步跟在后面,不过才行了一段便已见着三副蒙了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
战争、瘟疫。
是人间炼狱最惨烈的注脚。
“唉,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若不是这鬼神作祟,哪里添得了这许多亡魂!”曾吕放慢步子,沉声道。
“是啊……”展柔同样低语,“人力终究微薄。”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便见一人匆匆赶了来。
那人先向展柔一拜后便转过头责备曾吕:“怎可带大人来此处!”
展柔见此便知这一位是虔都知府杨轶了,于是只向杨轶道:“是展柔请曾大人带我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