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怀诗看着应崇。
“答应你的钱会打到你工资卡里。”应崇补充。
鹿怀诗僵硬的背脊终于松懈,酒劲儿也在这时隐隐露出獠牙。
眼前的人影开始旋转,不管鹿怀诗怎样改变姿势都没有办法和他对视。
鹿怀诗觉得奇怪,身体不受控制的虚脱开来,她想张口说句什么,可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嘴部的肌肉,半边身子都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啊……
她还来不及想明白,整个人就失去意识。
在她倒下的前一刻,应崇单手揽腰将她搂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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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崇在会所顶层有自己的总统套房,他用房卡开了门,把鹿怀诗抱到床上,不到半小时,他的私人医生俞怀瑾赶到。
“什么情况?”
“喝了一瓶威士忌。”应崇松开鹿怀诗的手,从床边让开:“可能是空腹。”
俞怀瑾看着应崇的脸:“我是说你,你什么情况?”
应崇看上去糟糕极了,衬衫皱着,头发乱着,眼睛红得像一只兔子,灰败的脸色着实不像风光无限的应总应该有的。
俞怀瑾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应崇,那家伙有轻微的洁癖,西装和外貌永远一丝不苟,他永远八面玲珑,永远成竹在胸,所以这次他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惊奇。
“阿崇,世界末日快要到了吗?”
柏屿眼睛毒,俞怀瑾嘴巴毒,应崇身边这些朋友就没几个正常的。
俞怀瑾看了看床上的人,“小姑娘怎么了?这么大的酒味,喝这么多酒,不要命啦。”
“……”应崇想说不是她自己喝的,可,是谁逼她的,应崇嗓子里像梗着什么东西,艰难的吞咽了一口,没有说出口。
俞怀瑾着手给鹿怀诗检查,包间里安静极了,外面阴沉无比,这场雨还是没有下。
“还行,就是喝多了睡着了,问题不大。”俞怀瑾放下听诊器,“还是命好,再多喝一点就得去医院洗胃了,你洗过胃,应该知道那有多难受吧?”
应崇血红的眼睛里略过痛意,“嗯。”
俞怀瑾还有更毒的话,可看应崇这个样子,他也实在没忍心说,最后只留了一句,“我一会儿让小程把药送过来照顾她,你去歇一会儿吧。”
“不用。”
应崇声音哑了,俞怀瑾还是不放心,“你没事吧?”说完又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磨叽,应崇这个性格,他要是不想说,怎么问都没有用。
“我特么跟个老妈子似的……”俞怀瑾一边吐糟自己一边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鹿怀诗睡得很沉,眼睫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两片小扇子似的阴影,小鼻子又翘又挺,鼻尖沁着点点汗珠,脸颊白里透红,连带着眼皮也泛着淡淡的微红,嘴唇是粉色的,饱满着,像一粒熟透了的樱桃。
睡着的她全然没有防备,终于露出柔软的内里。
应崇看得入迷,他眼睛发酸,胸中闷着一口浊气,吐不出,咽不下,压得人钝钝的疼。
她是一只小刺猬,外面布满了尖刺,内心却柔软又善良。
明明他都已经接触到了的。
现在又被他弄丢了。
鹿怀诗睡得愈发沉了,呼吸都重了起来。
应崇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手心很烫,手指很柔软,他用拇指搓了搓她的手背,最后垂首,悄悄吻在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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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二点,闷了一天的暴雨终于落下。
压城的黑云裹挟着雷电,哗啦啦劈开夜幕,撕开一道明亮的口子。
整个云城的最高处,奢华到有些夸张的玻璃屋没有开灯,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天幕上,如同大颗小颗的珠子掉落下来,玻璃不隔音,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一场燥热的草莓音乐会,心跳不停,鼓点不停。
电光突至,响亮的驱散黑暗,房门猛地开启,一道带着雷电的身影快步走进来。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男人西装革履,可近看才知道,他的衬衫上布满褶皱,胸口的位置还沾着深红色的酒液,干涸着描绘出心脏的形状,他走得太急,头发被雨打湿散在眉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来到这间房里才终于平静一些。
他手指一寸一寸摸着桌角,最后仰倒在最中间的大床上,直直看向天空。
潮湿与阴冷弥漫整个房间,旧时的腿疾疼得钻心,仿佛一万只蚂蚁爬在骨头缝隙里,啃噬他的血肉。
冷汗浸湿了他的白衬衫,雨声如鼓点一般震耳欲聋,他像一只流浪猫一样瑟瑟发抖。
“我还是……”他喃喃自语:“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