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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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和二班在八月中旬就开课了，照正式开学时间提早了两周。老师说，这是优等生的优待。

那天对很多同学来说是格外遭罪的一天，教育局的新课本还没送到，老师在黑板上写，同学们在下面拿着笔记本，用一比一摘抄的方式学习新的知识。

窗外蝉鸣声还没结束，教室宛如一间四面透光的大桑拿房，独木难支的风扇下，学生们怨声载道。

那些声音直到现在，我时常还会听见，在午休吃饭的间歇，也可能只是病人的□□声。

正式分座位前，白勇先开了节班会，婆婆妈妈的把他制定的班级规定、学生要求，说得像三纲五常一样。别说记住了，哪怕听上一听，都直叫人萎靡不振。

五分钟不到，底下学生都困光了。我在最后一排，刚想在桌子上趴下，偏过头就看见了坐在我旁边的你。

你假装趴在桌上，实际用胳膊顶着桌边，埋头在看放在大腿上的MP4里播放的电影。

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MP4，之前只在别人嘴里听过，比我想象的大好几圈。我学着你姿势趴下偷看，你注意到后，把左耳耳机摘下来递给我。

说受宠若惊可能太夸张了，但我心里的确又惊讶又高兴。我可是尽全力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怕你笑话。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互相姓名都不知道，我说不清我在怕什么，但就是怕给你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后，我全程紧张，害怕我耳洞里的耳屎弄脏了你的耳机。搞得我看电影时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想检查一下耳机有没有脏。

那是部外国片，声音是英语，我最差的科目就是英语，因为我讨厌英语，叽里呱啦地像鸟语。没有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外国电影里说中文听着顺耳。

这样说来，那还是我看的第一部原声外国电影。

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课堂气氛所致，加上被你邀请一起看的兴奋，就算中途看基本看不懂剧情，里面的很多画面，我到现在还清晰地烙印在脑子里。

就像第一首背得叫《鹅鹅鹅》的古诗，那本小学课本里的其他东西，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可以说完全空白，就这首诗能记一辈子。

电影看完后，你对我说：“布拉德皮特真是太帅了！”声音很小，但很激动，眸子里发光。

我当时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看一部电影能让人这么愉悦。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布拉什么什么的外国人是谁，在电影里演的是哪个角色。

但我还是装出布拉德皮特是我二表哥的架势，和你说：“是啊，他真帅！”声音一时没控制住，被白勇点名了。

你不知道吧，那之后，我私下调查了很多关于布拉德皮特的事，怕你下次问起我来，我一问三不知。

可费劲了，那一层新生宿舍，很多都是和我一样，刚从乡底下升上来的。有的县城一年都没来过几次，只知道这世界上有篮球和足球，不知道有NBA和世界杯。更别提那位远洋之外的外国大明星了。

后来学校路对面，有一家生意火爆的小卖部，班上女生都叫小卖部老板“小木村拓哉”。我也是过了好几年，才知道木村拓哉到底长什么样。

班会结束，开始选座位，白勇让所有学生先出教室，然后按成绩高低一个个进来选座。

真像春秋战国时期的军功制，论功行赏。中考的每一分，就是我们斩获敌人的每一颗项上人头。如此暖若安阳的下午，变得血淋淋的，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意见。

可怜的张秋娟最后几位才进去，一米五的小矮个，硬是和黑板报成了邻居。

你是第二个被叫到名字的，我很吃惊。并不是认定你成绩没那么好，只是，忽然间感觉自己被拉远了。

像是我们约好了一起等巴士汽车，我刚到站牌，却发现你先上车走了。我很清楚那是我的一厢情愿，你没和我做任何约定。

当白勇念到第二十个名字还没到我时，我有种被这个世界除名的羞愤感。

没来由的失望和自我厌弃，仿佛井喷的石油，由我的心脏输送到五脏六腑的脉络，将我全身的血液搅合得黏稠不堪，黑糊糊地发散着臭味！

那一刻，我觉得我变成了离奇古怪的东西——断了的铅笔芯、雨天路上的水洼、刚才电影里火车驶过后房子里震颤的咖啡杯。

我变成了不是我的我。

我平时不会那样的，那绝对是我平生最矫情最不像我的一次。

终于到我了，我答了声“到”。嗓子里卡了根鱼刺似的，声音又短又粗，拉着脸进入教室。

只剩下一半的座位了，我站在门口往里看，同时咒骂自己别做梦了。我不是那种能得到这样好事的人，从来没有过一次，老天爷不会对我……你身边的座位竟然真的没人！

老天爷对我太好了！！

我心里一边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