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雨路湿滑，本就颠簸的山路此刻已经泥泞不堪。虽是正午时分，高悬的太阳却被黑云遮了大半，淅沥的雨撒泼似得直落下来。

“这雨怎么下个没完了，刚出来时还是大太阳。”马才良拽着手里的缰绳，一边心急赶不上约定的时间，一边小心地催着前马跑。密雨已经淋了他半身，土灰色的短衫被浸成黑色，面上发丝胡乱粘着，黢黑的脸上一片狼藉。

武仇蜷着身子窝在马车里，试探地朝窗缝里瞧了两眼，“可不是嘛，这仲秋的雨来得急，你可小心着点。”说着，他又盯紧自己眼前躺着的女人，没有声响，还在昏迷中。

“驾！驾！”车前的马身上被缰绳勒出不浅的痕迹，有些吃力地迎着碎雨小跑，鼻孔时不时地滴下点点水珠。

“那黄耗子可说了，这回的马车要再出点什么事，他是不肯再租的……”武仇有些慵懒地耸耸肩，把双手环在胸前，“瞧你驾车这速度，到吴妈那得半夜了，啧，什么时候等雨停了换我啊。”

马才良说：“谁稀罕他这马车不成？你瞧这马，蔫了吧唧的，得有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若不是你先前备了点粮，怕是一天也到不了。”

碍着借车的情面不好发作，他又轻哼一声，眼里顿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深更半夜才好办事，咱们这又不是头一回了，你还怕那老鸨子后门不给进？”

不是头一回，也就堪堪第二回。

武仇听着雨水砸在车顶的声，挑了挑眉，砸吧嘴道：“我这不是怕耽误了约定时间，价钱得重新商量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妈子，精明得很，想多要一个子儿都没门。”

他摸了摸手上盘的发亮的菩提串，低头小声嘀咕，“我还望她念个旧情呢……”

马才良嗤笑，“这你别操心，这回……”

雨势骤然变大，雨水劈头盖脸地袭来，马才良无奈后缩偏头，紧着脖子大声喊道：“不行！快，把车里那套蓑衣给我，还有那破斗笠，吁——”

缰绳被拉住，前马猛地抬头，慢慢停下纤长有力的四条腿，甩了甩身上的雨水。

泥泞的土路被轮子压出两道浅坑，整个天空乌压压一片。

咔——

武仇把窗户开出个不大的缝，小心地避着地上被绑住的人，侧着身子从角落里拿起破烂不堪的蓑衣。“幸好让黄耗子给留着，这下叫，未雨绸缪！”

没仔细听对方的话，马才良耸着肩膀飞也似的下车接过衣帽，“谁也不想耽误时间，这小破村子离镇上这么远，一路上又没几块平坦的路。你说那帮当官的，个个脑满肠肥，修路修路都修多少年了……”

武仇缩回手，重新关上窗户，闭眼点头道，“是是是。”

披上蓑衣，马才良把那破烂的斗笠捋了捋戴上，“你不是没瞧见马车里的人，那样貌，我活了二十几年也没见过几个能比得上的。”说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舔了舔嘴唇，“别说卖给青楼，就是给岑老爷当小妾都得八抬大轿……”

说的是别人，但那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

“哎哎哎，这就过了啊。这小丫头确实长得不错，居然能窝在这破村子里十几年都没被人发现，平日里估计从来不和人打照面。”武仇盘腿坐在女子身边，盯着面前的脸，微微摇头，“不过可惜了是屠户女，这身子比起寻常女子来，还是太粗壮了些，手上也有些茧子……”

一听这话，马才良重重地哼了一声，重新坐到马前，雨水顺着斗笠滑到他布满胡子的下巴，“杀猪的怎么了？你那是从前摸惯了女人，胭脂水粉里泡了一遭，居然连这样不俗的绝色都嫌弃上了，到底是富过。”

他抬高了嗓门，“不过，眼下可没时间去想你那些老相好。”

闻言，武仇挑起的眉微微抽搐，“我这不是……”话未说完，天空突然出现一声巨响，闷雷轰鸣，继而两道闪电猛地劈下。

一瞬间马才良的双眼瞪得老大，那两道闪电近在咫尺，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及时拽住缰绳，险些劈到身上！

前马的嘶鸣声响起，马和车一下子乱作一团。武仇只听见头顶一声闷响，车身便不停晃动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什么声音？”他双手撑着两侧的木板，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慌乱地寻找着声音来源。

闪电过后是一阵强风，把马才良的斗笠吹歪了一半，发出呲啦啦的声响。他面上拧作一团，咬着牙控制着暴动的马儿。

猛烈的风透过不牢固的木窗，把车里也搅得一团乱。那风像是找准了目标，绕着地上昏睡的人转了好几圈，女子的布衣和发丝融在风里漂浮着。

急刹车——

甩尾——

黄白相间的微型电动车冲破山路栏杆，直直坠入山间。随着车身的下落，蒲梦泽紧紧捏住把手的双手被弹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裹着繁密的雨水拉扯着她跌下。

“啊——救命——救——”细碎的呼喊瞬间化为泡影，忽然几道闪电劈下，电动车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