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局
拜将台上征风烈烈,丹陛之巅,设有帐幕,帐幕之前,年轻的皇帝身着龙袍,在一片黑羽铠甲之中愈发明亮。
他亲自告祭,事无巨细虔诚之至,王公百官无不感动。
最后,他颁发敕书,花辰下跪领命。
皇帝亲自上前相扶。
两人共同面向高台下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伤怎么样了?”皇帝开口询问,深沉的音调中带着不可亵渎的威严。
花辰依礼站在他的身后,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伤的再重,死的人再多,也不过是这巍巍皇权下飘过的一缕风。”
无足轻重而已。
皇帝微微侧头,眼神审视着花辰,露出几分赞许,“不愧是花明远的女儿。”
提到父亲的名字,花辰内心绞痛,呼吸一滞,她将即将上涌的泪意强制压下,导致声音音有一丝哭音,“皇上,末将只想知道,你算到了末将的父亲会死吗?”
从昨天千钧一发之际,圣旨到来的那一刻,花辰就开始怀疑这场棋局的真正局势。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棋局。
布局者只有一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年轻帝王。
尘逸和禁军合谋,兵马已经攻入皇宫,京城外能够救驾的只有西郊大营,昨夜,大营兵马埋伏在宫城外巷道内,待叛军深入后迅速来了个瓮中捉鳖,能够调动营队并提前埋伏,说明虎符早就落在皇帝手上,他对尘逸的造反一直心中有数。
从一开始,赐婚花辰和尘逸,给尘逸进京的机会,放任禁军与之合谋,置之死地,方有了后来的大获全胜。
这场棋局里,她的婚约、她合族的性命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
皇帝的侧颜冷硬如刀,他欣赏着台下的景致,一兵一卒都令人不愿移目。
“花辰,真相没有意义,人应该为目的而活,其他,轻若尘埃。”
目的……花辰举目望向他,“藩镇之弊古来有之,能如此一举灭之的唯有皇上,皇上的目的完美的达到了。”
“尘逸,只是其中一支。”皇帝淡淡的开口。
言下之意便是要一网打尽,花辰了然,“所以皇上真正的目的是,继续削藩!”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想离皇帝更远一些,这个人实在令人惧怕。
她一直觉得父亲的死不会是偶然,很可能是皇上故意引导父亲发现尘逸藏兵而被暗害,之前她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这样做,现在,她明白了。
这位皇上,七岁登基,雷霆手段掌控天下,杀权臣定边疆,每战必胜,可唯一孤悬未决的就是各方藩镇势力过大,无法翦除。
父亲手握重兵,威望甚高,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果他死于藩王造反的阴谋之中,必然引起公愤。
如此,皇上就有了光明正大削藩的理由。
这场生死之战中,每一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物,每一种动机,都在他指尖的掐算之中,无一例外。
一阵风吹过,花辰的脊背渗起一丝寒意。
“委屈?”皇帝侧眸。
花辰苍白的唇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惨淡微笑,父亲既然能提前把虎符上交,自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一生胸怀天下,赤胆忠心,未必全不知皇上的计谋……
父志子续,花辰不敢为父亲抱屈,她缓缓摇了摇头。
“你爹不只帮了朕这一层。”
花辰看向他。
“天下六路兵马,唯有你花家虎符,不归朕统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么巧妙的一石二鸟,既有了名正言顺的削藩理由,又可以把军权全部收回,如果不是身在其中,花辰甚至想为他拍掌。
她钝钝的开口,“花辰……感激皇上的坦诚。”
“你要走了,朕自然知无不言。”
你要走了,这四个字犹如一记铁锤砸在花辰的太阳穴上,一突一突的令人心惊。
花辰知道皇帝要她做什么,但她却毫无怨言,就如同她父亲一样。
四代忠良,对皇室的效忠早就刻在骨血里,况且,她知道,虽然手段阴诡,但皇上做的一切都是无比正确的。
这恰恰是皇帝手段的高明之处。
杀人从不用刀,却可以叫你心甘情愿。
她不再说话,凝神看向台下。
皇帝并不催促,十分安静的等待她的行动。
静默片刻,花辰走向台前,大声对着台下道:“吾父被藩王谋害,身首异处,虽恶贼已死,但藩王之乱不可再生。”话至此处,花辰面对皇上双膝下跪,“请皇上下令撤藩,以求长治久安。”
还有什么比花明远的遗孤亲自开口更有煽动力的呢?如此,往常那些反对削藩的大臣也必将无话可说。
皇帝并不答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下面的兵将炸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