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妙元怔然：“顾郎……”

“十六天。”顾舟声音沙哑道，“殿下将草民关在府中整整十六日。而今天，恰好会试结束。”

他寒窗苦读多年，等来的这么一次考试，终究是被他错过了。

而下一次机会，又是三年之后。

似琼华公主这般生来便金尊玉贵的人，是不会明白，他在这些天数着日子，眼看着会试日期逼近，又一天天错过，是何等滋味。

与他一同上京赶考的同窗，想必此时都已经聚在一起，去酒楼谈欢、庆祝了吧？

他们发现自己失踪不见，难道不会去报官找他吗？

但报官又有何用，将他劫掠而走、幽禁于此的，是当朝最有权势、盛气凌人的公主。

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抱负和志向，只想让他困于府宅，成为她玩弄、戏耍的对象。

顾舟心中悲恸，凝望着琼华公主的眼底，浮现出几丝痛恨之意。

妙元便在这样的眼神里，缓慢地收起笑容。

隔着门框，两人无声对望。

不知过了多久。

“是哎，今天春闱结束了。”妙元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可是你就算去考了又有什么用，你又不一定能考得上。”

顾舟：“……”

“你若是落榜了，本宫才嫌丢人。”妙元掠过顾舟身侧，抬步往屋内走去，自顾说着自己的一套歪理，“到时候全长安城的百姓都会笑话我，说我怎么看上一个胸无点墨、榜上无名的笨蛋。”

顾舟站着没动，只垂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握起。

“我才不要让别人笑话我！”

妙元理直气壮，见顾舟仍然待在门框处，忍不住回去拽他。

“你就是个笨蛋。想要平步青云，抱本宫大腿就行了，还考什么啊？”

顾舟没有反应。

妙元拽不动，又发现他袖口下的拳头是紧握的，于是便用两只手捧住他的，一根一根地往外掰开。

“又笨又倔！怎么比本宫脾气还大！”

妙元口中数落着，心中却有些慌乱。

因她原本是没想关着顾郎这么长时间的。她理想的样子，是她带着顾郎玩遍整个长安城，整日里跟他腻腻歪歪就好。

至于会试，她也没有一定不让他参加。要是他前几天把自己哄好了，说不定她就让他去试试呢？反正她也是知道的，科考中上榜的大多还是些世家子弟，似顾郎这般毫无背景的，即便是一州解元，也没什么用。

顾郎如今被关在府中大半个月，实在是意料之外。

但妙元不会解释，她是公主，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顾舟垂下眸光。

“所以，殿下究竟想要草民做什么？”

妙元转了转眼珠。

他紧握的虎口松开了，妙元厚脸皮地用五指扣上去，掌心贴着掌心，亲昵地摇了摇。

“你让我牵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逛街怎么样？”

顾舟神色冷然，无言看她。

他问的自然是从长久看，她想要他做什么，而不是此时此刻。

她破坏了他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一个机会，为什么还能这般与他嬉笑？

恶劣至极。

但顾舟心中如何想，并没有再进一步表现出来。

她既然提出允他出府……便是顾舟平日里心性再是坚韧，被困在院子里半个月不能出门，也是要受不了的。

更何况，今日春闱刚刚结束，他的确想出去看看。

于是顾舟依然沉默，但这次破天荒的，没有挣扎。

-

妙元刚从宫中回来，琼华公主府的马车还没有来得及被收整好，就再次被车夫驾出，驶往东市。不同的是，这会儿马车上坐了两个人。

妙元始终牵着顾舟的手，和他在车厢中并排而坐。

她心中美的冒泡，一会儿低头用眼神描摹着少年修长的手指，一会儿又光明正大地抬头看他，灼热的目光根本就掩饰不住。

顾舟只能侧目望向车窗——虽然那车窗是掩好的，完全看不见外面。

直到两人相握的手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顾舟喉结轻滚，低声道：“殿下。”

妙元“嗯？”了一声，歪着头去看顾舟，倒像是要把自己“放”在顾舟的视线里。

顾舟只好又错开一点视线，眼神躲闪道：“殿下说的‘一会儿’，已经过了许久了。”

“许久是多久？我怎么觉得没多久呀？”妙元虚心求问，语气无比乖巧。

顾舟不免又偃旗息鼓。

从她掰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直到现在，两人就没有分开过。他哪里有心思去关注时辰？

只觉得度日如年。

但她如此耍无赖，他答不上来，便只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