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

晏长离微微一愣。

她是知道晏兰时不爱参加这些活动的，不论是比试还是游猎，一是为了韬光养晦，二也是因为他的性格如此，不爱出风头。

没想到他今日要上场射箭，难怪众人惊讶。

晏兰时绷紧了修长苍白的手指，将弓弦拉成一个满月。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弓箭破空而出，啪的一声，正中靶心，与贺兰绛刚刚射出的那一支紧紧靠在一起。

“没想到太子殿下的箭法也是一等一的啊……”

旁边有人小声感叹。

“失手了。”晏兰时神色淡漠，平静地说了一句。

接着，他再次拉开了弓，取出一支新的羽箭搭上去，对准了靶心。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晏兰时射出的这支箭直直射穿了贺兰绛先前钉在箭靶上的那一支，使它四分五裂，掉落在地。

四周一片寂静，晏兰时没有再继续，将弓挂了回去，不明显地看了贺兰绛一眼，眼神挑衅。

他走下场，一群官员和世家公子们立马朝他围了过去，铆足了劲拍他马屁，称赞他“文武双全”“神勇不凡”。

“我这大哥，倒还真是深藏不露…”晏白榆眼神落在晏兰时身上，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

因为晏兰时只射了两箭，所以虽然他射穿了贺兰绛的箭，但射箭比试胜出之人还是贺兰绛。不过，贺兰绛看起来并不高兴。

在后面的几场比试中，晏兰时也屡屡上场，似乎故意要与贺兰绛作对，让场外众人疑心贺兰绛是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

不过，毕竟贺兰绛是在军营和战场长大的，射艺二人也许不分伯仲，但其他比试上，晏兰时到底略逊贺兰绛一筹，他是按照帝王标准培养出来的，而不是将军。

最后，武魁还是落在了贺兰绛头上，他领了奖赏，却不像曾经那样张扬，只谦逊地向永明帝道了谢。

傍晚，银雀宫的庭院中。晏长离坐在池边的石桌旁，桌上摆着茶壶、糕点与几本古籍，她无所事事翻阅着，手指捻了块糕点揉碎，随意地洒进池塘之中。锦鲤们瞬间蜂拥而至，伸出水面争抢食物，扑腾出满池水花。

她又喂了一些，估摸着应该吃饱了，才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将手指擦干净。

“公主殿下，有人给奴婢传话，说司家小姐约您在御花园沧浪亭会面，您可要去？”

绿绮走了过来，询问道。

“青岚？”虽然有些疑惑司青岚为何不直接来银雀宫寻她，但晏长离想着大概是不想被人发现她们来往过密，于是站起了身打算去御花园见她，“本宫过去一趟，你不用跟着。”

夜色已至，朦胧的月光包裹着御花园中的一切，像一场缥缈的梦。

沧浪亭离银雀宫并不远，它就在月牙湖的湖心，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精致漂亮，远远望去，像一座玉雕。

晏长离走上月牙湖的浮桥，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中向沧浪亭走去。

令人疑惑的是，她走进沧浪亭，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但亭子中间的桌上却摆着酒壶和两个空荡荡的酒杯。

昔日的阴影浮上心头，晏长离握紧了袖中的藏着毒针的机关。白羽卫离她不远，就隐在御花园的暗处，四周也处处都是禁卫军，没人能在这里对她做什么。

背后传来脚步声，并不轻盈，不像是女子。她警惕地回头，来人果然不是司青岚，而是另外一位熟人。

“贺兰绛。”晏长离冷声喊出这三个曾经千万次缠绵在她舌尖的字，“你用司青岚的名义把我骗到这里，想干什么？”

贺兰绛从亭顶落下的阴影之中走出，沐浴在月光之下。在披散的乌发和黑衣的衬托下，他的面容显得愈发苍白，一双流丽凤眼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专注地盯着她不放。

“公主殿下就这么不想见到臣吗？”他低声问，没有再逾矩地唤她“杳杳”。

“本宫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晏长离嘲讽道，“我没心情和你在这儿闲聊，烦请贺兰世子让让。”

她想绕过他离开，却一把被贺兰绛握住手腕。晏长离心中后悔没让绿绮跟着她，扬声就要唤白羽军，却被贺兰绛捂住嘴。

微凉的掌心触碰着她柔软的嘴唇，贺兰绛眸色一深。

“殿下，别喊，臣只是想说几句话……小元、迎春她们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吗？”

晏长离停止了动作。

培养了自己的一批人手后，晏长离在盛京的许多世家之中都安插了眼线，却唯独漏了定国公府。她下意识地逃避定国公府的任何消息，她知道以贺兰绛的为人，不会为难她留下的那些人。但她还是很想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见晏长离不再挣扎，贺兰绛松开了手。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容，如今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而不是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才能窥见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