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

众人的视线纷纷扫向薛重燕，在心中嘀咕这个少年是谁，竟然能被贺兰绛亲自敬酒。

谁知，薛重燕并不领情，他的手搭在桌上一动不动，冷淡道：“世子的酒我受不起。”

气氛有瞬间的僵滞，周围众人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竟然敢当众下贺兰绛面子，给他难堪。

他们都等着贺兰绛发怒，贺兰绛却像习惯了般，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自己仰头喝完了那杯茶，朝薛重燕扬了扬空荡荡的茶杯：“那就算我敬过了。”

他回到座位坐下，身边的人悄声问他：“世子，那人谁啊？怎么这么嚣张？”

贺兰绛摇了摇头，并未回答。薛重燕现在已经收敛了许多，以前可是直接和他大打出手的，那会他打不过贺兰绛，但贺兰绛让着他，挨了不少拳头。

如果不是还要和他一同追查杀害薛重蝶的真凶，薛重燕怕是早就和他翻脸了。

“那不是明华吗？之前不是听说你和她有婚约，怎么后来没听说了，不了了之了？”有个世家公子瞥见了坐在一旁的明华郡主，好奇地问贺兰绛。

季运澄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狠狠瞪了他一眼，倒了杯酒塞给他：“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那件事只是误会，我与明华没有关系。”贺兰绛淡淡道。

“哦……”那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事贺兰绛便一副低气压的模样，明明之前人人都说他和明华郡主般配，他看起来也不像不喜欢明华的模样。

“不去给明华敬杯酒吗？”季运澄问道，见贺兰绛没有反应，叹了口气，“那我自己去了。”

一年前，本来三人都要在开春时回边关打仗，却因为突然出了那件事，贺兰绛没有去，季运澄因为担心他，也留在了盛京，最后便只有明华去了。

薛重蝶死后不久，定国公府老夫人竟然当众在贺兰绛面前提让他续娶明华郡主之事，贺兰绛大发雷霆，第一次忤逆了老夫人，称自己此生不会再娶。

解除婚约后，可能是为了避嫌，也可能是觉得尴尬，贺兰绛与明华的关系便疏远了，大不如前。

季运澄端着酒走到明华面前，笑着对她举了举杯：“明华，听说你表现不错啊，立功也不少吧？”

明华郡主举起酒杯和季运澄一碰，爽快地仰头饮尽，笑道：“哪里，我做的都是微末小事，不值一提。”

“你太谦虚了。”季运澄也将酒喝了。

明华同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面容明艳，但在风沙与战场中磨砺了这么久，她的眉眼看起来更英气了些。她其实能算贺兰绛的表姐，比他稍微大一些，二人从小就很像，包括性格与爱好，也都喜欢穿红色的衣裳。

明华今日还是穿着一身红衣，但贺兰绛穿的却是墨色锦袍。

自从妻子死后，他再没穿过红衣。甚至，因为浮玉楼的那场火，贺兰绛开始厌恶红色。那个张扬如火的少年郎，似乎也随着那个人的消逝，也一起被埋葬在了那个寒冷的雪夜里。

季运澄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贺兰绛能够早点走出来。

庆功宴进行到末尾，晏长离说自己身体不适，先行离了席。纪皇后担忧地追问了几句 ，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定国公听见动静，往晏长离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却只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侧脸。

这位长公主看起来竟有点像他那红颜薄命的儿媳。定国公想到薛重蝶，心中又是一阵沉痛，谁能知道，会发生这么突然的事，他却因为边关战事紧张，连葬礼都无法赶回来参加。

他没照顾好褚英兰的女儿，亏欠妻子陆敏的事，又多了一件。

“殿下，下雨了。”

宫殿外面的天色昏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的雨，雨势如注，淅淅沥沥地落在青石板路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雨滴溅在她的手上，留下冰凉的余韵。

“殿下，您先在这里等着，奴婢去拿伞。”绿绮将外袍披到头上，匆匆忙忙跑进了雨中。

晏长离正在看雨，一把油纸伞突然在她头顶撑开。

“殿下要去哪里？臣送你吧。”贺兰绛轻声问道。

“今日可是定国公的庆功宴，世子不多待一会吗？”

“没事，今日的主角是我爹，又不是我。”贺兰绛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宫殿。”

“不必了，世子还是回去吧。”晏长离低头抚弄衣袖上繁复的刺绣，“我的宫女去拿伞了。”

贺兰绛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只是拿着伞静静地站在旁边，陪晏长离等着。

晏长离心中烦躁，她不知道为什么贺兰绛总要想方设法地凑到她身边，明明从前最不耐和她待在一起。

“世子还是与我保持距离吧，省得被旁人看见，叫他们说闲话。此次定国公受了封赏，世子也跟着水涨船高，正好能趁机再说一门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