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男生说道，摆摆手，转身离开。

杨徵朝前踏出半步，想留住他，可是蓦然想起自己那只麻木呆滞的左眼，想起同学们对于她这只左眼的恐惧，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回了肚中。但她无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于是拾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想顺从着自己的好奇心任性一回。

男生走在前面，耳朵里塞着有线耳机。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在杨徵的眼中变得像一根手指那么高，杨徵不得不加快脚步小跑着跟上他。

男生在附近的街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广场上。他开始朝杨徵家的方向走，杨徵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点打鼓，不明白他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难不成他也住在那里？

一路上她胡思乱想，跟着男生上了楼梯，然后在拐弯的地方一头撞上了他胸口。

杨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差点摔下楼梯去，还好男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待她站稳后，他松开手，笑眯眯地望着她，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徵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没有......”

“从我离开广场的时候开始，你就跟着我了，一直跟到这里。”男生说道。

被发现了？杨徵心下大慌，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家住在这里，我回家。”

男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原来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什么意思？”杨徵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他。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男生垂眼看着她，笑容清浅，“我是穿过一面镜子，才来到这里的。”

。

微风轻柔地拂过世间万物，从遥远的地方带来不知名的花香。杨徵和男生坐在天台的长椅上，分别占据两端，同时望着那一片辉煌绚烂的万民灯火。

“我叫乔景修，你呢？”男生问。

“杨徵。”杨徵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说，我们分别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同一面镜子，才来到了这片时空。”乔景修缓缓说道。

杨徵嗯了一声，“可是这里和我所在的世界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怀疑只是平行时空。”

乔景修唔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把耳机收起塞进口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杨徵手臂的伤口之上。

杨徵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朝自己的手臂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她把衬衫袖子卷起来了，那浅淡的白色疤痕横七竖八地显现在上面，略有些狰狞。

乔景修的目光从她的手臂移到她脸上，却看到杨徵的目光平静无波，一点情绪的起伏也没有。

过了几秒钟，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让他的食指轻轻触碰到她的左眼，然后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

“其实你如果使劲按它的话，它会从眼眶里蹦出来，就像这样——嘣——”杨徵将五指并拢，又猛地张开，唇角高高扬起，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碎发被风拂到侧脸上，衬得她皮肤雪白。

乔景修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回手腕，看上去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会觉得很奇怪吗？”杨徵歪着脑袋看他，“很多人看我的外表，就能很明显区分出我与别人的不同。在这种表面的不同中，我性格里的迥异就会被下意识地放大。”她望向远处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说我性格怪怪的，不喜欢跟我接触。”

“其实我觉得也还好。”她说，两手撑在椅子上，轻轻甩动小腿。

“是还好。”乔景修说。

“你呢？”杨徵歪过头打量着他，“你应该很受学校里同学的欢迎吧？”

乔景修欲言又止。

杨徵急忙道，“你不用顾忌我的情绪，我也没有要拿你跟我自己比对的想法，我只是......”她垂下眼睫，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只是想跟人聊聊天，像普通的朋友之间那样。”

乔景修松了口气，他将黑色背包往怀中紧了紧，结实的小臂绷起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微微仰着头望向天边稀疏的几点星辰，“也还好吧，没有到很受欢迎的地步。”

风将他的黑发朝前吹动，使得他的眼眸变得模糊隐约，右眼下的那颗泪痣却变得异常清晰，像是一滴墨滴在了洁白的纸张上，在朦胧的夜色中，似乎很快就会晕染开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杨徵好奇地问，“就是同时拥有很多朋友的感觉？”

“你没有朋友吗？”乔景修诧异地看着她。

“没有呀。”杨徵摇摇头。

乔景修待要问她为什么没朋友，目光再次触到她那只不会动的假眼，已经到嘴边的话立刻滚回了肚子里。他静默半晌，低声道，“没什么感觉，就是会比较吵一点。”

杨徵哦了一声。

乔景修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发现没有，每次穿过镜面，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是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