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元澄来到东书房时,老师已经坐在厢房最南侧圈椅上等着了。
老师中年样貌,一身白衣长衫,月白授带,很是斯文儒雅。此刻正安静翻看面前的书本,对陆续进入教室的学生并不在意。
元澄向来喜欢坐前排,刚好前排也无人,她挑了个靠墙离讲师最近的位置。翻出《建筑符文》,瞄了瞄周围同学。大多都是十五六的少年少女,还有几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元澄今年本该念大三,已经二十一岁了,在一群少年少女里,显得非常大龄儿童。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分到这个班,自己只是个学生,也不好置喙什么,默默地又拿出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静待老师开课。
长青宗虽凡修皆收,但到底资质不同,无法同步修炼,故设小班,分授学业。
许知霖这次带的是筑基以下的弟子班,班里弟子大多是还未修行的凡人,零星有几个练气一二阶的。
其实放眼整个邺国,世人也多为练气阶段,不强,但是够用,对平民百姓而言,一个好身体才是大本大宗。如今家国安定,太平无事,学一门手艺,安居乐业的度过百年,也未尝不可。
许知霖坐在教室前端备课,元澄进入东书房后,他便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自从前日接到那位大人的通讯,许知霖心中之一直有些好奇。能出动那位大人亲自联系的,会是什么关系?
东书房内只她这一位筑基修士,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依大人身所言,这是位故人,请他照应一二。无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怕不曾特意打招呼,她也是他的学生,自当尽心尽责。
来往的走动声停息,书房里针落有声。
许知霖抬起头,打量一圈,缓缓起身。
“诸位,某姓许,名知霖。京师府门生,幸得长青宗教导之席。未来数载光阴,愿与君共勉。”话毕略躬身,双手在胸前抱手揖礼。
元澄跟着众人起身,半躬身还礼。
“幸得先生教导。”身后众人如是道。
先生颔首,众人坐下。
“我是诸位的修炼讲师,为各位求道之路解惑。今日这第一堂课,却不讲符文术法,可否容我先问一问,诸位因何相聚于此?”
元澄有些疑惑,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来学门技术的么。
一个黑瘦少年站起身:“许先生,我叫桑吉,北海州巴林人。北海洲地广人稀,牧区偏多。冬日一天,我外出找羊,飞舟开的太偏了。旷野上尘沙肆虐,我找到了羊,却不好乘飞舟回去。牧区夜间极冷,我困在沙尘里,心里惶恐不安。”
桑吉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句话一顿,但众人听得入神,目光激励着桑吉说下去。
“漫天黄沙里,看见一个耀眼的蓝色光芒。顺着指引过去是间小木屋,蓝色的光芒走到近处反而暗淡了,小小一个灯盏悬在屋檐下。木屋虽小,却五脏俱全。有火炉,有水有粮,还有桌椅床铺。我在那里安全度过一晚。”
“第二天我回到家,问我额祈......就是父亲。父亲说那木屋是邺国建的,建的时候没有收钱,里面的水粮被褥也是免费给我们用。只是地方建得太分布偏远,牧区上其实有很多。”
“北海洲虽归属大邺,但独立自治,只与邺国贸易往来颇多。巴林人......其实不太喜欢汉人。”
桑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嗫嚅在喉头。但他的话显然还没说完,许知霖没有出声打断他。
桑吉提了口气,继续说道:“自那时起,我就想仅以所能缓和北海与大邺的关系。巴林人看重眼前利益,我想把大邺的术法带回去。由我这个巴林人来劝说,他们一定能听进去的。”
很伟大但也很傻很天真的想法,元澄在心里默默评价。
众人隐晦的交换眼神,桑吉口中的北海洲、巴林人,他们多数并不了解,有的连听都没听说过。
许知霖微笑颔首,示意桑吉坐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有呢,我还想听听其他人的。不必起身,坐在位置上说就好,只当是闲聊。”
书房陷入窃窃私语,不一会七嘴八舌的声音想起来。
“我父亲就曾在长青宗学习,我承父志入宗求学。”
“我也是,我就住在青云城。遇上长青宗招生,我就上山了。”
“我想学一门手艺,撑起家业。”
“我听说,长青宗弟子都很赚钱......”
众人小声哄笑开,课堂气氛逐渐热闹。
许知霖也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长青宗确实是个盈利的好地方。”
学生们胆子渐渐大起来,说着说着话题便歪了,有人问许知霖,“许先生自天京来,那里可当真繁华昌盛,人间极乐?”
许知霖卖了个关子:“不如亲自去天京城看看?待六月国庆,宗门会租赁云舟,分批前往庆宴。大家都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