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歌:行船
素殄有些讶然于自家小姐竟然回来的这么快,她有些慌张地迎上去:“小姐此行可还顺利?”
“不顺利的话,”赵婉夷了她一眼:“我能回来这么快吗?”
素殄强压下心神去给赵婉倒茶:“是奴婢多嘴了。”
“多嘴还可以,多心就不行了…”赵婉压下素殄斟茶的手,那双好看的杏眼带着笑意看着素殄,却让素殄无端地感到心寒:“你是父亲的人,也是我的人;父亲能要你的命,我也可以。”
“奴婢永远都只会是小姐的人。”素殄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婉,有些默契一直保持在主仆两人之间:
和秋侍卫的交易不会说;和幽王假山上的会面不会说;被推下去的尸体不会说
告诉相爷小姐依旧衷心可控;告诉赵括小姐依旧软弱可欺;告诉皇上小姐处境危机
赵婉满意的笑了一声:“我喜欢聪明人。”可又有些惋惜地说:“可顾若纱像你这么聪明就不太妙了。”
她喜欢聪明人,也喜欢掌控聪明人,但是对于不可控的…
赵婉眸中寒光一闪,素殄马上知趣地跪下,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给顾二小姐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
“还不够…”赵婉沉吟一声:“哪怕是病死,宫里死人这么大一件事不能这么简单的掩盖过去…”
素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那一句:“可顾二小姐真的会按小姐说的去做吗?”
用毒杀了顾墨,后又掩盖成病死,虽然除掉了肉中刺;可让万朝会、让圣上触霉头的事,便是事成了,也是连累家人,连累自身,顾二小姐真的会这么做吗?
“会。”赵婉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她看着恨不得把头低进地里的素殄,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她本质上和我很像,压抑的越久,越疯狂…”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赵婉看人的眼光确实准到出奇。
答应她后的顾若纱没有再做噩梦了,没有再梦到顾墨病榻上苍白的脸,没有梦到湖面上奔跑着的孩童身影;没有梦到太后,没有梦到铡刀…
而是梦到了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梦到过的人
苏姨娘依旧穿着那身素白的衫子,挽着简单的发髻安静地坐在廊下,平静而慈爱地看着顾嫣然在给顾墨推秋千;顾伊人带着顾墨的弟弟顾影坐在树下翻花绳
顾云帆下学了也会跑来这里,和苏姨娘讨论课上学的难题,亦或是温习剑术
苏姨娘的这个小院不像别的地方只有四四方方的天和高高的墙,她这里很有人气,让人平静;苏姨娘也像一汪泉水,平静地包容着他们的一切,温柔地安抚着她们,让人沉溺…
顾若纱站在门口,苏姨娘像以前一样向胆怯的她招手,示意她可以过来吃些糕点,只是梦里的苏姨娘更恐怖,那细杂交错的千面花也长在她的脸上
细细密密,犹如老树的藤蔓禁锢住了一个人
她无端地眼睛有些发酸,心里有些发胀;她对苏姨娘的记忆已经消退到哪怕在梦里也看不清苏姨娘的神情了…
她无视自己的恐惧和梦中安宁的一切,坐在苏姨娘的旁边,长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要对你的女儿下手了…”
“你会不会怪我?还是会像临死之际那样劝我,要我好好相处,放过顾墨…”
“想来多讽刺啊,我害死了你的儿子;她们又借着这个契机间接害死了你;而我现在又要害你的女儿…”
“就我这个恶贯满盈的人,竟然还得到了你最后的临终之语,劝我向善,劝我家宅和睦,劝我放过你的女儿…”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这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曾经是真的想放过顾墨的,不然不会去质问大夫人…不然不会在一开始拒绝赵婉…
“有些事情,骗骗别人就好了,不要连自己都骗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姨娘开始扭头看着顾若纱,虽然脸早已看不清,但目光一如往常的平静:“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放过我的墨儿。”
“你先是害死了影儿,又害死了我!如果不是你,影儿根本不会去湖面上捡风筝!”
苏姨娘波澜不惊的话语却毫不客气地撕下了顾若纱伪善的假面
“你嫉妒墨儿,你母亲嫉妒我;你哄骗影儿去给你捡风筝,你母亲下药害我;你不是不想害墨儿,而是没有时机。那个时候顾宏烨已经回来了,你母亲已经去庄子里了…”
“老太太和大夫人不可能明面上帮你,所以你只能忍耐,等待着一个时机…”
“你用忠心和怜悯吊着秋杏;知道可以通过墨儿的脸去接近太后,就毫不犹豫地用了千面花;现在又想借着赵婉的手杀了墨儿…”
“你从来都明确目的,从来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心甘情愿地被人利用,也利用别人,用可怜和无奈做人家的手中刀,杀自己的挡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