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4
的家世,密密麻麻很是详细,都是这半个月,她装疯卖傻打听来的。
赵演心一紧,又立即收拢纸团,瞪了赵粟欢一眼,上了去御书房的软轿。
人死了,但活着的人要继续过日子。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去照拂一下她们的家人,相信朱绣的遗言也是这个意思。
这般想着,赵演又打起了精神,胡乱猜测起晋帝找她是何目的。
迈进御书房的腿似有千斤重,她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来,却见高座上晋帝容光满面,对她殷切极了:“熙宁,快到朕跟前来。”
赵演便走过坚硬地砖,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几步之差,仿佛她又变回了从前的掌上明珠。
晋帝低头朝她笑:“你外祖从边关来信,新得了许多好皮子,要朕别忘记转交给你。朕这大半个月忙得很,倒没来及去看你,熙宁委屈么?”
“熙宁不敢。”赵演对李老将军突如其来的好意又惊又喜,所谓绝路逢生莫过于此,但她担心自己高兴得太早,委婉地问:“外祖在边关一切都好吗?他可提到五公主?”
“五公主虽为李家血脉,但她到底不及你十多年的情分,且又缺少教养…难堪大用。”晋帝的笑容有些淡了,“罢了先不提她,眼下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赵演霎时又绷紧了身子,生怕晋帝又要难为她。
但晋帝只说,要她带些赏赐去京城李府,再让李府奴仆整顿宅院,准备接风洗尘。
“外祖父要回来了?”这几年边关一直不安稳,北羌总时不时越过边境劫掠,又有西戎虎视眈眈,且横在失地的起义军也是个问题。
“战事吃紧,李老将军要坐阵主营,稳定军情,派李陵春回京代为述职。”晋帝嘱咐道:“明日你去李府看看,有什么缺的回来告诉朕,李家为大晋殚诚毕虑、出生入死,朕必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可不是出生入死么,当年李家不说人丁兴旺,也是良将频出,只是十多年前那场血战中,李家直接全军覆没,眼下只剩李老将军,和李陵春一根独苗。
众人对那场幽平之战讳莫如深,赵演只知李府祠堂里满是牌位。
晋帝要派人去李府慰问,昭显圣恩,礼仪周全的赵演比粗枝大叶的赵粟欢合适。
赵演就此解了禁,第二日便有华贵的马车在宫门等候,太监们又对她恭敬有加,笑脸相迎。
宫里的风向一直是看晋帝的态度,赵演早已见惯不怪,只是行至达官显贵所住的长安街时,她特意下车步行。
李府的奴仆早早就来迎接,跪拜过御赐后,赵演再进李府,儿时回忆一幕幕浮现。
每逢李老将军回来,她都要去李府探视,她就是在这里和李陵春一起学得枪法,堂前空旷处,还留有一块被她用长枪磕坏的地砖。
可如今才知,这些过往本不属于她。
赵演低落极了,走了个过场后,便赶走了御前太监,又跪求李府管家:“我有私事要去京郊,求您借我辆马车。”
管家也没想到一段时间未见,表小姐竟过得这般不好,没有多过问,便派了人相送。
只是李府的人也没想到赵演所说的地方那般偏僻,一路问了人才找到她要去的村庄,路又窄又泥泞,马车甚至都无法驶近。
赵演下了车一阵恍惚,田埂间的劳作的村民衣不蔽体,远处茅屋稀落,与她想象的翠绿鲜活的田园风光完全不同,反倒是一片黄澄澄的昏暗。
还没过青黄不接之时,护卫问了路,田里才走出来一个矮瘦的老汉,卷着裤腿赤着脚,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俺是朱绣她哥,贵人找我们,是朱绣她犯了什么事儿吗?”
赵演心中苦涩,“朱绣她…她死了,她没犯错,她在宫里做得很好。”
朱老汉还是结巴,他说家里知道朱绣出事了,因为这个月没收到宫里寄得钱,但还好,只要朱绣没犯事儿就好。
家里上有老母亲,下有两个孩子要养,就是为了养活家人,才把朱绣卖进宫,只要没犯事牵连家人便好。
赵演一时无言,她满怀愧疚地来见朱绣的家人,做好了解释忏悔的准备,不曾想是这般场景。
朱老汉又搓了搓手臂上的泥,憨厚地哀求道:“贵人还有什么事么?让俺媳妇跟你说行吗,俺还要接着插秧呢。”
妹妹死了,插秧还是要继续的,不然家里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