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
闵山山脚的对战在邓大洪带着乌泱一群人赶到时业已落幕。
雪地被鲜血染红,于暗夜中悄声开出朵朵温热红花,倒地的尸体不甘瞑目,与生者同赏一地狼藉。
此番交战,花拐子一方死伤惨重,以百人对十几人,仍是险胜。
邓大洪盯着地上的死人挪不开眼。横七竖八倒下的人里,有数十具尸体尤为醒目,单看其身上衣着,便可知来人身份不俗。
遑论他近旁这架远远望着便移不开眼的华贵马车。
他好歹是一山之首,有幸见过京城来人,便也知道这车驾只是外形普通,里头另有玄机。能乘此驾之人,非富即贵。
然而当他一脸喜色挑开轿帘往内看去,众匪这才发现,轿中人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扑鼻的药味,将众人心头染上一丝苦意。
邓大洪面色忽变,忍了整夜的怒气在此刻喷涌而出,伸手一把将马车的帘布扯将下来。
“只劫了辆空车?”他立在马车边上,身形几乎要与车厢同宽。
众匪齐齐低头,无人敢出声。
邓大洪怒目环视一周,眸光微定,往某处大步走去,从人群里揪出一人吼道,“花泰!你是废物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被邓大洪数落,这玉群山匪首倒也不恼,只抬手摸了摸鼻子,任由自己的衣领被人攥着,轻咳一声,“惭愧,惭愧。”
邓大洪冷哼一声,将花拐子放开,背手回到车架旁,摸着良马语气一言不发。
花拐子移步走到他身边,“谁惹你了?火气这样大。你那边如何?阿苏上山不曾?郎大人预料是否准确?她只是个幌子?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这番话不亚于火上浇油,邓大洪黑着脸从马车边走开,沉声喝道,“搜山!”
郎懿乘着步轿姗姗来迟,邓大洪怒气冲天自他身旁大步走过,他难得急切,下了轿直奔向花拐子。
“怎么回事?”
花拐子见他亲自到场,不由正色起来,“他身旁全是死侍,以一当十,离他最近一人护他最紧,实在难以近身。
“不过,”他指向地下几乎已融进雪里的血迹,如一根细线,顺着雪地牵开,“洛兄弟以短刀将他刺中,走不远。”
郎懿紧皱的眉头这才有所松动,“要活的。”语罢背过身难以抑制般发出几声咳嗽。
花拐子熟稔上前替他轻拍后背,似早就习以为常,“你我三人都在山下,北冥山一事如何了?见过阿苏了吗?”
郎懿将闷在胸前的一口气咳出来,顿觉呼吸都顺畅许多。他掏出手帕在唇边细细擦了几下,想起少女的面容来,便将山上之事一一道尽。
“阿苏此人,并不简单。”
听闻航道一事,花拐子也颇为吃惊,“那……洛国那边,是否也应派人前去查探?”
郎懿将手帕收起,望向不远处,眸色沉沉,“我已叫念殊去了。最要紧的事还在眼下,今夜务必将人找到。”
——
洛姝收回看向来人的目光,转向对座李晋忠,示意他安心。
不等洛念殊开口,郎懿便匆匆扶他起身,与邓大洪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齐出去了。
堂内无人,李晋忠皱紧眉头,小声道出心中困惑,
“阿苏,你为何撒谎?那条水道分明不是我们所开!”
“我自然知道。他想做太公姜尚,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咬钩。”
李晋忠当然不是胆大妄为之辈,可那条无名航道确确实实摆在那里,拥有者是何人郎懿定然心中有数。
他不是喜欢醉翁之意吗?那她便先与他交个底。
洛姝心思并不在此,简短说完,将视线落在红木桌上,秀眉微蹙,似极力听清什么。
堂外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焦急,断断续续的字眼随风飘进耳中,“……折损……无事……重伤……”
她对发生何事毫不在意,可这道声音实在耳熟,她不得不分神。
等了片刻,堂外逐渐热闹起来,邓大洪召集人马,似又准备下山。
洛姝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就见一人闪身进来,正是片刻前进来禀告那人。
洛姝看着他自李晋忠身后走过,坐了郎懿的位子,拿起茶盏复又放下,改捧酒坛,自斟自饮。
她起身走到北席,朝李晋忠耳边说了句话,李晋忠迟疑一瞬,也起身出去了。
偌大的厅堂内,只有他二人,一站一立,相顾无言。
“这位便是郎大人赞不绝口的‘阿苏姑娘’吗?”
几碗酒下肚,似乎找回些生气,洛念殊主动抬头问道。
洛姝垂眼躲过他的视线,在他左侧静静坐下,轻声问,“你替谁办事?”
洛念殊继续斟酒,仰头喝干,“洛某不才,承蒙官亭山郎大人看中,在他手下做事。”
“是么?”洛姝伸手将盏中余茶倾倒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