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刑部。
如今朝廷腐败,刑部的大牢,就好似掌权者手中的恶犬之口,擅自吞食着鲜活的生命。
在这里的日子,每天被人喂药,白愁飞越来越恍惚,逐渐不分天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或者说,他还能活多久。
他置身茫茫的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啊走,终于看见了一点光亮,他走上前去看,是王小石。
王小石手里拿着一盏灯。
白愁飞有些欣喜,他笑起来走近过去:“小石头。”
可王小石对他说:“大白,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白愁飞一愣,笑容从他脸上褪去,他有些茫然:“小石头?”
几乎是那瞬间,王小石在他面前,化作一阵烟尘消失了。
“小石头!”
......那盏灯,灭了。
白愁飞也终于从梦境中醒过来,他眼神涣散地掀开眼帘,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花白了少许的头发,只看见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与他住在一个牢房的老者。
白愁飞靠在牢门和墙壁的夹角处,恍惚地看着那蓬头垢面的白发老者,他在疯疯癫癫地笑。
老者:“这么多年,我在牢狱里进进出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有的人刚进泥潭时,觉着自己还有的救,就像你刚进来时那样,这些人,后来又变成现在你这个样子,眼睛里那盏灯,忽的一下,就灭了。”
“哎呀,人绝望,就是因为曾经有过希望,你不要以为自己的坚持多有用,但是所谓的坚持就是自我安慰,屁都不算!”
“不过我看,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了,兄弟,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劝你一句,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为了不值钱的原则去拼命,没必要,若能出去,也别再犟了。若是能遇到出人头地的机会,管他是黑是白,只有自己牢牢地掌握在手上,你站得高了,说什么什么就是道义!”
“别等到变成我这个样子,老死在牢里,什么都来不及了。想当年,我那个兄弟还在,我们一同来到了京城,什么好的还没看着呢,就被关进了牢房里,就是这样,我们还是觉得自己有出头之日,我们就在墙上刻下了字!写......写......写什么来着?”老者在石床上坐下,又站起来。
“写......我记得当时我们也是关在这样的牢房里,在这儿?”
白愁飞就看着老者在墙边找,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果不其然,老者在他与小石头刻字的位置,找到了他的字:“哎!找到了!找到了!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当时刻下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哈哈哈哈......我当时啊,比你还年轻气盛,那时候我不叫什么高唐。”
老者疯疯癫癫地笑着:“因为愁江山,愁万古,能愁才是做大事的人,于是,我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作,白、愁、飞!现在看来,真是年轻气盛啊......可笑,可笑啊。”
“白愁飞?”白愁飞恍惚间笑起来,那眼睛仿佛不再能被日光所照亮,笑着笑着,眼中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面颊落下。
他想起第一次见这老者时老者所说。
——“我叫白高唐,是你的新狱友。”
——“这英雄和狗熊只差一步,该选时你不选,运气跑了,你再有实力也没用。”
——“你站得高了,说什么什么就是道义!”
白愁飞看见那老者和他一起笑,越笑越是癫狂,仿佛有什么东西,与那眼泪一同,悄然离去。
......
大牢里未免犯人逃走,窗户开得又高又窄小,光线昏暗。
这方处于牢房之外,旁边摆了炭火,中心置了张方桌,桌上有些酒菜,一老一少两个人便于桌边相对而坐。
年长的老者是当朝权臣蔡京,一身暗红色的衣袍,面貌端正,神情分明是平和的,可那双眼睛,却似难以见底的深渊,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比我想象的恢复得要快。”
白愁飞一身白衣早已鲜血污迹遍布,此刻神情麻木,蓬头垢面地抬着筷子夹菜吃饭,那十指上的口子还没完全结痂,极是狼狈。
蔡京似有半分笑意:“吃饭是能填饱肚子的,可是你的饥饿靠吃饭是填不饱的。”
白愁飞眼眸波澜不惊,执起杯子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方才问:“你能给我什么?”
蔡京看他的眼神与其说是看人,不如说更像是在看一条被自己驯养的狗:“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可是你为了这一切,可以做到哪一步呢?”
白愁飞微垂眼睫,唇角有一瞬几不可见的讥笑,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起他与蔡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时候——
那时蔡京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吃一点吧。”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酒瓶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