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晚的月光清冷，陈述趴在阳台上发呆。

吕淮开门探出头。

“哥们儿你干嘛呢，在外面不热吗。”

夏夜的温度不算太高，风带走薄汗而产生的凉意，足以抵消那一点的温热。

陈述慢慢直起身子回头，低声说不热。

吕淮开门走到阳台上，站了会儿，点了点头：

“确实不热。”

陈述在寝室里不怎么说话，和室友也没有太过相熟，其他三个人已经对彼此了解到对方几岁第一次打手冲了，对陈述，他们还是只知道他的姓名和专业，外加知道他有一个天文系的女朋友。

但吕淮向来自然熟，他走过来拍了拍陈述的肩膀感慨道：“没想到有女朋友的人和我们单身狗也差不多嘛，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和女朋友煲电话粥什么的呢，你知道我高中时候的室友，晚上和女朋友打电话打到十二点。”

陈述愣了愣，黄新月不常把时间浪费在和他说那些浓情蜜意的话，在微信上也基本都是有事说事，陈述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谈恋爱的，他在食堂里眼熟了好几对情侣，他们会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吃中饭然后一起吃晚饭，再在傍晚时分在寝室门口依依惜别，仿佛是一整天都腻在一起。但陈述和黄新月从不这样，黄新月很忙碌，她喜欢和室友一起吃早饭，还要在晚上完成部门的工作，周末的时候她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和志愿者工作，有时中午为了午休和洗澡，她也会选择点了外卖在寝室吃。有时陈述会怀念高中，虽然那个时候她还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但起码一天有好几个小时可以和她坐在前后。

陈述每天会给自己三次机会问黄新月现在在做什么，他不想惹她厌烦，于是经常克制自己的想念，偶尔黄新月给他发来在干嘛的时候，他能因此开心好几个小时。

“她，不太喜欢那种的。”陈述低声开口，蝉鸣阵阵，差点盖过他的声音。

吕淮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诶，那你们是谈很久了吗？”

“没，”陈述摇了摇头，“高考后才谈的。”

“那才谈了多久啊，你们已经相处得这么平淡的吗？”吕淮把手臂枕到脑后伸了个懒腰，“我进去了，你也早点睡哈。”

陈述沉默着点点头。

躺在床上和黄新月道过晚安后，陈述看着屏幕久久出神。

聊天背景和锁屏和壁纸都是同一张照片，是那天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他不知道黄新月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自己的，他没有问，黄新月也不曾说过。人大约真的是贪心的动物，从前他只想着能和她在一起，在一起后又开始奢求更多。他想黄新月长长久久地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就像他的世界里只有她那样。

不过如果那样，黄新月也就不是黄新月了。

黄新月的世界里总有太多太多东西，她的爱好，她的理想，她的朋友，陈述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占据了多少位置。

就像现在，陈述看了看手机，聊天记录停留在最后那一句自己发的晚安上。

她也会像他这样舍不得结束对话吗，她也会在说完晚安后依然久不能入睡吗。

陈述熄灭了手机屏幕，他仰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终于得出了她不会的结论。黄新月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想念便是想念，喜欢便是喜欢，陈述羡慕她的恣意，也喜欢她的恣意。只是如此，他的退缩便更显得相形见绌起来了。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其实配不上她的念头，陈述心下一惊，再去追究，才发现这样的想法其实已经积压多年。

黄新月的话语还在耳畔，她要等自己亲口告诉她。

可是他不知道，说完之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他想起小时候他刚刚跟着董心晚一起生活的日子，小区里许多小朋友，但因为他长得格外好看，性格又格外乖巧，不哭不吵不闹的，于是常有坐在小公园旁聊天的家长说他安静懂事得就像个小大人。那时的陈述误将这些话当作是夸赞，但后来想想，或许那也是一种怜惜。不过总之那个时候，小朋友们和幼儿园的老师们都还很喜欢他，也爱和他玩。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陈述说不出准确的某个日子，只是后来邻居间渐渐地传出一些流言，大人们虽是避着他，可流言就像风，很快刮遍了小区的角角落落。很长一段时间里，陈述听不懂那些窃窃私语，他们会议论他那一个月才来几次的爸爸，也会议论他常常夜不归宿的妈妈，那时候的小陈述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格外的忙碌，于是他只能学着懂事一点，再懂事一点，只有十足的优秀和十足的听话，才能换来爸爸的笑着摸他脑袋和妈妈的一句表扬。

直到那天。

陈述想起他终于知晓真相的那天。

大人遮掩的口吻让他摸不着头脑，小孩天真直白的话语能一剑戳中他的心脏。

起初，在他感受到一部分排挤时，他也会有脾气地反抗。其他小朋友藏起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