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
陆禾发现,只要她低头,郑言便不会拿她如何。
但是低头,却也没法再进一步。
为了长远的打算,陆禾决定忍耐下来,不再去触怒这个人。
这一夜便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可郑言却指定让她每天都去他屋中守夜,陆禾便每日白天睡觉,晚上服侍郑言。
郑言并不热衷房事,自那回招了静榕,有半个月也不曾叫过其他女人。
陆禾每日需要做的,仅仅只是跪侍在榻边,给他点灯、灭灯、倒水,郑言再也没有刁难过她,只如对寻常女奴那样对她。
一日傍晚下起了大雪,陆禾起身时,发觉奴隶院所有女奴全都不在。
从太师府大堂的方向,隐约传来了阵阵丝弦管乐,她穿上衣服出了院子,看见厨房门口双琴正在跟两个仆人嘱咐什么,后面有端着食盒的侍女鱼贯而出。
见那两个仆人走了,陆禾走上前问双琴:“今日有什么贵客吗?”
“太师今日宴请一帮文人,可热闹呢!”双琴道,见她身上单薄,又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拉着她的手道:“正好我也忙完了,带你去我屋里吃地瓜吧!”
双琴的手温暖,捂暖了陆禾冻僵的指头。
双琴房中一股地瓜的香甜味,陆禾看到炭火盆中有几个小红薯,不知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这会儿已经流了晶莹的黄浆。
“一个时辰前放的,这会儿吃正好!”双琴用拨碳的铁钳把地瓜拨出来。
陆禾问:“府上有贵客,你不去伺候反倒躲在这里吃地瓜,郑言……太师不会怪罪你?”
双琴把地瓜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她,笑道:“我从早起就开始为席面忙活了,直到这会儿才清闲,太师还能说我什么?”
顿了一下,双琴又道:“况且,席上有淑棠夫人坐着,我要再过去张罗,岂不是惹她不快?”
原先府里头管事的是淑棠,双琴在她那里受过好长时间的气,若非被郑言夺了淑棠的管家权,双琴只怕还要听淑棠的宣排。
陆禾却想着,今天有淑棠在,郑言还会叫她过去伺候吗?
她心不在焉的吃着地瓜,双琴却兴致勃勃的说:“听说今日苏右安也在席上呢!苏右安你知道吧?就是人称怪杰的那位!”
陆禾自然知道,苏右安出身世家,又是少年及第,以字画闻名于天下。之所以称他为怪杰,是因他出身权贵却因不愿继承家业而自请逐出家门,与父母亲人恩断义绝;也因他少年及第却在封官之后公然请辞,隐于乡野。
苏右安游历天下,喜与各色人往来,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有时听说他和乞丐们在酒楼狂饮,有时听说他与和尚们在青楼吃花酒,有时还听说他与山匪盗贼坐船同行……
他的名声好到极点之后又跌到谷底,坏到极致之后却又人人称羡。
陆禾十五岁那年生辰时,刚好苏右安又回到了京城,齐王妃斥重金请他为自己画了一幅画作为生辰礼物。
当时一面之缘,陆禾只觉苏右安满身疏狂,洒脱不羁。只是这样视权势如粪土的人,如何会应承这样的席面?尤其主人还是恶名昭彰的郑太师。
陆禾默默思量,双琴却越说越开心:“……刚刚借着上菜的由头我也远远看了一眼,果真风姿潇洒貌比潘安,朗公子都要被比下去呢……”
双琴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见陆禾也只是微微笑着,碰了碰她的胳膊,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啊?”
陆禾捧着半个地瓜,低声道:“我不知还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跟坐牢子似的,对外头再好奇又有什么用?”
双琴回头望了一圈,见无人往她这屋子来,便悄声告诉她:“前日太师叫我把南边那个阁楼收拾出来,还记得吗?你初来太师府住的那间!”
陆禾抬头,不解的望过去。
双琴安慰一笑:“你的好日子要来了!我就说了,让你顺着太师一些,他必不会一直这样对你的。”
“焉知不是给旁人住的。”陆禾淡淡然笑道。
双琴摇摇头,温和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处阁楼空了好些年,只给你住过,如今太师吩咐扫出来,自然仍是给你住的。”
陆禾道:“你这话说的,好似这楼阁是专为我准备的,太师府修建的时候,我才多大?”
双琴看着她,目光流露出一丝怅然:“这间阁楼自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却是……”
双琴说到这里,颇有深意的望定了她,只这一眼,便让陆禾瞧出了些什么,她紧着双琴问:“你在郑……太师身边待了多少年?”
“仔细算来……”双琴掰着指头数了一下,而后叹气:“已经二十年了,当年太师还在前朝李丞相手下当门客时,我就已经伺候在他身边了。”
说起过往,双琴忽有些落寞:“当年我还是个十岁的丫头片子,跟在太师身边,看着他在李丞相府受尽冷眼,看着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