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最终我还是回去了,因为我的爱人不想叫我离开。
我找了公用电话给他打去,我说,夏黎,对不起,此生我都不能再见你。
“为什么”,他问,然后沉默了。
显然,他疑惑,却又懂得。
如果我决心报仇,就不该恋爱;如果我决心组建家庭,就不该望着仇恨。
最后的最后,我选择了爱情。
我答应夏黎,只要见了父亲,就回来和他过安稳日子。
“海灵,不要走”,他在电话里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该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自己的想法?”
“对,自己的想法,难道你要一辈子逃吗?”
夏黎始终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不肯完全相信我口中的危险。他没有见过暗夜里溅血的纱窗,也没有亲历过人死如灯灭。
那么,要我怎么和他说呢?我遇见他实在太是时候了。
遇见他,好像所有的威胁、追捕、杀戮,都成了梦里的事。
抱着他,我的梦就醒了,离开他,我就开始做噩梦。他是我的好运,我的护身符,是我一辈子再也遇不到的好男人。
是的,我要回去。
来人威胁一通,却又只见了一点血,或许赵厉霆根本还不知道我是他女儿。
但是,为了稳妥,我在北舞渡周围徘徊了几周。姑妈有时候累得睡着了,我就靠药物撑着。
我不能睡,我要试验自己是否安全。
我要给我所爱之人,惶惑中唯一的肯定。
我从小没有父亲,除了楚家叔叔,夏黎成了唯一一个照顾我的男人。说来也奇怪,楚家叔叔居然做了他的继父,娶了他精神不太正常的母亲。
从此后,我感受着两个男人叠加的善意。
曾经我问夏黎,伯母为什么伤心?他说不太清楚。
“我妈经常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海灵”,他说,“有些事情不问还好,一问,她就发疯,把爸爸也打一顿。”
爸爸,就是楚叔叔,他是个好警察。
我点点头:“一个人难过,总得有个源头。”
“或许是”,他皱眉道,“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了,以前生过病,发了场烧,全都忘了。”
“都忘了吗?那就不要想起来,我在你身边。”
他吻我,绵长地吻,平静地吻,我接受,并且回应,带着感激。
几周以后,我一身风尘,回到稻城,把姑妈送进卧房后,昏在了夏黎身边。
醒来时,温粮软被,他躺在我的身侧。
“海灵”,他说,“我们结婚吧。”
我想答应,又不敢答应。最后,干脆找了个借口缓和一下。
“我还在读研就要结婚吗,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也不太成熟。”
“还要怎么成熟”,他调笑,“明天打扮得老一点就熟了。”
我也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半迷半醒的时候,我心里发苦,口齿不清地问他:“你为什么非得爱我,又要我爱你呢?”
“我是个活不安稳的女人啊”,我哭道,“看过刀尖上舔血换命的故事吗?我就是故事里那个不安定的人啊。”
“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活在这种飘零里”,我泣不成声。
“我也未必安稳”,他轻笑,“海灵,不要用自己的奇怪衬托别人的正常,是瓦砾,是碎玉,我分的清楚。”
于是我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要带我去买钻戒,我说不要,心还留在北舞渡的昨天。
“为什么”,他又问。
我说,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这样不要求,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没有信心。”
夏黎,你错了,我对你有信心,但是,我对我们确实没有。
“我只是考虑到,我们的生活才刚起步。你一个人的工资,就不要浪费了。等以后有钱了再买,好吗?”
“那你呢?以后想找一份什么工作?”
我想了想,认真答道:一份安心做你太太的工作。
“什么?行政?老师”,他又笑,“不会是家庭主妇吧?”
我笑说,你再管我的事,我就要买十万的钻戒,穿二十万的婚纱,租三十万的礼堂。
餐桌那边,他笑得灿烂。
——可见,话是不能乱说的。
很多年后,我会懂得这个道理。
得知我准备结婚,最高兴的人是姑妈,当然了,我的确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我还有一个朋友,白渡,她到北舞渡闯营生去了,忙得不能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给自己挑了一身洁白的婚纱,这是废话,但我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