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绵长的?镂花的?无袖的?
不管怎么样,我每天躺在上面做梦,顺便担心着自己的生活。
有夏黎的日子是不会有噩梦的,非但没有,连醒着的时候也是好日子。
但是我很久没见他,那天躺在婚纱上,就继续做起了在北舞渡的梦魇——
男孩被重重地摔下来,砸到地上,我依旧在高楼窗前。
唯一不同的是,我开始呕吐,漫入现实的恶心。
人看见一具死婴感觉,首先不是恐惧。
我吐,不由自主地,吐到连身边的高大男人,都不得不放开我。
居高临下,举目四望,人群四面围拢过来,男孩的尸体正正躺在广场中央。
但是没有血,也不应该没有血,梦里不会感到奇怪。我姗姗醒来,惊惧地给夏黎打电话。
我说,我要见到你,现在,马上。
他笑笑,“我在做实验呢,不是说结婚前,新郎新娘不相见吗?”
我生气起来,问他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做实验?
他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直男地问:“这两件事情冲突吗?”
我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解释,挂了电话,独自辗转了一阵,却还是觉得不太安稳。
起来,我得去找他。
没想到,开门走了不过几里路,就见到了他。他在城郊结合的夜空里向我招手,向我张开双臂,要我过去抱他。
飞奔过去,朝太阳,朝热量,朝着我惶惑里唯一的安稳。
一辆摩托横飞过来,他叫道:“小心!”
我慌不可竭地闪开,还没回头,另一辆汽车瞬间碾过了他的身体,朝暗夜里疾驰而去。
嘘,不要说话,听那“嗖”的一声。对面清白的灯光照着夏黎扭曲躺下的身体,殷红浓稠的血顺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淌成一堆,汪在这具尸体的身侧,然后渐渐汪得更开,凝固了一样,反射着路灯照射下来的浅白色。
我发狂地发叫,叫到目裂,叫到喉咙里干燥恶心,在心里漫过如水的想法,逃避,面对,复仇,自杀,还有一点点渺茫的希冀。
叫声只持续了三秒,我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江海灵!
二!江海灵!
三!江海灵!
然后,飞也似地开始逃窜,甚至来不及去看他的尸体一眼。
有暗夜的人,在暗夜里追我。暗夜里被毁掉的生活,爱情,譬如阳光,诸如朝露,我通通都来不及想。
我是个绝情的人吗?我想是的。
但,绝情并不代表我不爱他,或者我不够爱他。
我爱夏黎,也相信爱情能够救命。奔跑的时候,我的心异常冷静,他在心里告诉我,海灵,不要再逃,我们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想过的生活。
夏黎,我决定听你的话。
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逃,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确保姑妈的安全。
一定有两波人,一波在这里,一波在家里,难道回去之后,我还要再见一次尸体吗?
我的心又开始乱起来。
然而他们太着急,甚至不专业,急着在我抱他的时候杀人,只为了争取一点男女主走神的时间。
赵厉霆啊,你找的什么人?有证吗?
周围是大把的麦田,易守难攻,易躲难追,特别是,碰到我这种不要命的女人。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偷偷跑回去。一路上,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就飞在手掌心里,随后依然落下去。
我已经做好了面对另一具尸体的准备。
甚或没有姑妈的尸体——这是最糟的,说明,他们已经处理好了尸体,甚至抹掉了证据。
然而,我亲眼所见,那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从邻居家的烂泥里爬出来,像二十年前一样,在我妈找到她的时候。
我潸然泪下,顾不得许多跑过去和她抱头痛哭。
那一幕,我感觉我就是我妈,或者我妈死去的亡魂附在我的身体里。
如果是这样,妈妈,你怎么忍心亲眼看着我爱的人离我而去?在我想要拥抱他的时候。
难道,你的魂灵和生前一样脆弱不堪吗?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洗劫,还好有贼也好,恶霸也好,都拿不动的保险箱。我拿了钱,和姑妈辗转了几家旅馆,却没有离开稻城。我逼迫自己冷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我要忏悔自己的错误,并且不能随便去找任何人,以免带给他们池鱼之祸。
可一旦静下来,我就无法思考,满眼就是夏黎死去的身影,梦里,他抱着我没日没夜的哭。
我发高烧,不让姑妈去买药,实在难受的时候,就开始胡言乱语。
“姑妈,我要回去,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能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