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面前少年眸光明显一震,随后敛下眉眼,久久未语。
“北境势力错综复杂,王爷只制定了律法,却没告诉过我们,这些举措,具体在地方上推行实施有多难。”赵居安长叹口气:“这些年,只要我稍微有些动作,无形之中便会有一双阻挠的手。赵某上任五年,竟是撼动不了分毫。”他苦笑着摇头。
“赵大人是聪明人,既结果如此,为何不放弃呢?我听翁老说,大人是可以罢官或者一走了之的,并非全无选择。”赵居安听到那少年如是问道。
“嗯……是为何呢?”他望向上方的烛台,眼神渐渐放空,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里:“那时的北境就如同《汉书》中说的那般,官员们皆尸位素餐。我有幸,幼时承蒙家父教导,后又遇良友相伴。”他感激地看向不远处也正看向他的虞思横,笑着道:“得以很早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清正之官,这是我的际遇,是我的幸运。”
“虽动不了其根本,但确也护得虞州百姓五年,赵某以一己之力撑到如今的局面。我以为,我尽力了。我这么说,并非什么托词,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姬宁看着他那张被火光映照的、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侧脸微微发怔,原本平静的脸不知不觉越发淡了下去,渐渐变得沉冷。
“我与道勉早知——要想彻底改变北境,还得有一个人。”他骤然转身,眼神也跟着凛冽:“这个人——绝不单单只能是有勇有谋,还得,有——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地位,超脱常人的手段。”
“我虽敬仰王爷为人,却不知世子要重建北境的决心和能力有多大,这才试探了几番,望世子见谅。”
“大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只是……”
他的话被截断,“如世子这般豁达通透的人不会不明白,虞州何至于还尚算是一方清净之地?光靠他。徐括吗?我不信。光指望他翁泗一人,我也不信。”
“何意?”
“徐括就不说了,整个人凭空冒出来的,难以取信。翁老呢,老先生学识过人是不假,不过他曾效力与于世章麾下。于世章此人行事十分恣肆,对待下属很是宽纵,百姓之间,多有流言。他原先掌管过北境,不是他,北境绝不至于如此。可以说,北境有现在,他于世章脱不了干系。而翁老在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这需要你来查,世子殿下。”
“你是说,翁老…”姬宁敛眸,沉思。
“我说了,这需要你自己去查。”
“我会去查。只是地宫这事,连普通民众都知晓,何以能瞒过翁老?”
“老先生自诩才华出众,认为我与姚琛等流是一丘之貉,不屑与我们为伍。至于他为何不曾对你提起此事,我确是不知情的。”
“还有世子一直在追查的那七十八俱尸体,或许世子不妨亲自问问翁老,老先生脾性着实古怪了些,”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懒得应付。”
说完以后,密室内一片静默,三人都不再开口。
许久之后,赵居安再度抬头,问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你可知你父亲是为何人所杀?”
姬宁眉心微动,抬眼看他:“何人?”
那人却并未回答他,而是接着抛出问题:“你觉得你对你父母有罪吗?”
毫不在意姬宁又冷下几分的面色,赵居安瞟了眼他攥得发白的手,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你可知你罪在何处?”
也不等姬宁回答,便顾自又道:“你有这个能力且只有你能去做的事你却没去做,这便是你的罪!”话里话外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
“你是皇室之人,正儿八经的嫡系血脉,说句大孽不道的话,依着王爷生前的威势,便是你姬宁如今振臂一呼说要造反,未必没有胜的可能。可你呢?说离京就离京,王爷此前在京中的人脉,在朝中的根基你说不要便不要,当真是无知!”
“赵大人慎言!我父——他从未想过自己登上那至尊之位,他不会,我也不会。”
“况——你说错了,”姬宁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晰答道:“便是我什么都不去做,我父母也不会认为我有罪。你认为我有罪,这是你的看法,别冠上我父母的名头。”
“你…”赵居安指着姬宁,看着他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模样,反而气极生笑:“好,好好好。”他连说出三个“好”来,想来也是气狠了:“我再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父亲因何而死?”
“因…那桩巨案?”不知为何,眼看赵居安这态度,姬宁不知他意欲何为,也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说话间也就不禁多了份犹疑。
“错,大错特错!”赵居安厉声道:“你父亲身死,绝不仅仅因为那百万银两,是因为你父亲要变法,他要革新,他去江南明着是查那贪腐之案,事实上他要做的是在江南——那个士子如林的地方,率先实行变法。”
“可那有多难?试问,当几乎所有人都一身污浊之时,你想白玉无瑕,可能吗?”
姬宁眉头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