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裴卿辞立即将手收了回来，不敢再动她。

随行之人中虽有人略通医术，但也只是会处理些简单的刀箭所致的外伤。

江三娘伤势严重且多半为内伤，他就是把人都叫来，大家也都是束手无策。

灯芯燃到了尽头，“垂死挣扎”般扑闪了几下，似是临死前发出的最后的哭嚎。帐外起了大风，吹开了帘子，带动着烛影摇曳，而后彻底熄灭了。

帐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裴卿辞没有再起来掌灯。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所以的力气，连坐也坐不稳当，从床榻一下子重重地滑落到了地上，这般狼狈不堪，却也懒得再挣扎着爬起来。

帐外脚步声渐近，随后他就听见叶梧隔着帘子在外头问道：“王爷，您可歇息了？”

裴卿辞这才回神了一般答道：“没有，”而后眸光一亮，立刻问道，“都护可是查出来了些什么？！”

他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起来，跑过去掀开帘子，直奔叶梧。

叶梧等在帐外，原以为他今日不愿再见人，正准备往回走时，就见裴卿辞冲了出来站到他跟前。

叶梧看他眼泛血丝，嘴唇干裂，神魂游离，不由劝道：“王爷要不还是先歇息一下罢。”

“不用，”裴卿辞有些急切地追问他，“查出些什么来了？”

叶梧自知拗不过他，也晓得他此刻有诸多心结，便也只好随他去了。

“方才我们一一查验了那些刺客的尸体，发现他们背部均纹有一个图样——”叶梧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来张纸，展开来递给裴卿辞，说道，“我已命人原封不动的描摹下来，王爷请看。”

裴卿辞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半天，记忆中并未见过这个纹样，于是他递还给叶梧，问道：“都护可知这来自哪里？”

“这是狄勒人的图腾。”叶梧将那图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重新揣进怀里，“在狄勒，只要是男子，都会在成年那天被纹上这个图腾。”

“可狄勒人不是自三年前战败后就与我国签署了协议，承诺绝不再踏足我大梁境内半步吗？怎么现在又会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他们怎么会在夜里对我们下手？若只是为了抢夺钱财而来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我们一路行事谨慎低调，而且这里地处肃北最南边，狄勒又在肃北的西北边儿，他们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对了，都护方才可有留下什么活口？有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叶梧轻叹一声，摇摇头，“并未，这些人见形势不好，还未等我们做出什么反应，便先行自我了断了。”

裴卿辞一听这话蹙起了眉，“又是死士吗？可为何这些死士又来自狄勒？”

他又问道：“都护，您常年镇守边关，可知这些日子大梁周边邻国可有什么异动？”

“异动？”叶梧听他这么一说，仔细回忆起来。

“是有的。

“就在前些日子，也不知为何，一向安分守己的回固突然来犯，且异常凶悍，与回固接壤的丰州拼死抵挡，但终究是难敌，益州毗邻丰州，自去增援，可这时益州却突遭兵变，丰州左右逢敌，狄勒见局面混乱，也来掺和一脚，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局势危急，将军江少游领命，带着关宁铁骑前往，挽救战局。

“可肃北连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眼见着粮草均已耗尽，肃北的西北部的几个州都要坚持不下去了，将军江少游上禀朝廷请求粮草和军队增援，但朝廷派遣来的粮草和援军却迟迟未到，最后江少游乃至江家满门忠烈全都战死，却也保下了大梁的肃北的土地。”

“满门忠烈全都战死？”

裴卿辞甚至不敢相信。

“是。”

“可查明回固来犯的原因？”

“回固在来犯大梁前不久，他们原先的大单于病死了，新单于上位，总要做出些什么才能服众，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新单于就盯上了丰州。”

“可为何是丰州？”

“丰州与回固接壤，自回固归顺大梁后，两边常有贸易往来，回固人对丰州早已是十分熟悉了，若是突袭，拿下丰州，也未必不能实现。”

“可益州为何又在支援丰州的时候突然兵变了，他们是通敌叛国，还是仅仅为了私人恩怨？若是通敌叛国，通的是谁？”

“回固既然是最大的受益者，那想必定是通的回固。”

“但狄勒在此中角色又是什么呢？他们真的只是见机行事吗？”

“是了，这事必然与狄勒脱不了关系，甚至有可能是狄勒与回固联手，想要一起吞并肃北西北部的几个州，然后他们再瓜分。”

“但——有没有可能——”

裴卿辞有些迟疑，论理论和实战经验，他都是比不上叶梧的，现在在他面前“高谈阔论”，未免也有些“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