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王爷若是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若狄勒才是此次事件的背后主使呢?”
“王爷是说,是狄勒先劝反了回固,先让回固挑起与丰州之间的战事,然后又撺反益州,合围丰州?”
“是这样。”
“可他们这样大费周章,仅是为了要一个丰州吗?是,与肃北其他十一个州相比,丰州确实所占面积最大,但丰州处大梁西北部,长期饱经风沙,且土地也多为沙砾,难种作物,更无法放养牛马,狄勒和回固要来这块地方做什么呢?”
经叶梧这么一说,裴卿辞也有些困惑,“那暂且放下这个不谈,益州又是为何要反呢?与大梁国力相比,狄勒和回固就如撼树蚍蜉,不自量力。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胜算无多,更何况‘通敌叛国’是何重罪,他们又岂会不知。他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仅是为了要一个丰州?狄勒和回固又许了益州什么呢?”
“王爷今日所思,我先前也都想过,可益州上下除了平民百姓外的掌权者无一活口,已经是死无对证了。”
“怎么会——”裴卿辞话锋一转,“那朝廷派去的增援呢?粮草和援兵为何迟迟不到?”
“那些人推脱是肃北下了大雪封了路的缘故——”叶梧说着垂下眼,“若是再早到两日,只两日,江家满门都不至于落到最后那个地步。”
裴卿辞眼中全是可惜之色,“真的——无人幸免吗?”
“是。等援军赶到时,丰、益、原三州,几乎就成了断壁残垣,流民四散,城内几乎无人生还。”
叶梧闭上眼,不愿再回忆,但当时惨景却一直在他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听说朝廷派去的援军没有按时赶到,于是急忙带了人,几乎横跨了大半个肃北前去增援,可他还是来得太晚太晚了。
叶梧与江少游乃是挚友,本来想相约今年过年时,江少游携着妻女上他这儿来,他要好好将他们招待一番,把酒言欢,可现如今,再见却是这副场景。
叶梧最后在益州找了好久好久,甚至都为他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身体。
他颤抖着将江少游的头颅抱在怀中,他甚至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曾经的挚友,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许是上天垂怜,所幸在叶梧发现江家孤女江知予时,她还尚有一气。
叶梧将她带了回来,本想放在身边悉心照料,亲自抚养她长大成人,但奈何江知予身体虚弱,甚至没过几日便性命垂危,肃北气候严寒也无名医,无法将她根治,她也无法在这里养病。
再者他常年在外,江知予虽出身将门,但终究年纪尚浅且还是个小姑娘,他照顾她自有诸多不便之处,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正巧皇帝下召,命他回京复命,并一路护送宁王。
于是,叶梧做了一个决定。
他在赌。
原以为自己赌对了,可却不料今日有刺客前来,那小姑娘为了保护裴卿辞竟然……
她身受重伤,可军中无人能医。
叶梧想,只要能熬过今晚,明日太阳一出,雪化路通,他一定要带着她去求医。
“三娘如何了?”
叶梧按耐住心中汹涌着的情绪,问道。
裴卿辞摇了摇头,“方才呕了血。”
“许是肺部积攒的淤血……”
“不,都护,比那要严重的多……”裴卿辞转过来看向叶梧,眼中满是悲哀,“三娘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什么?!”
叶梧来不及顾及其他,立马转过身冲进帐子里,见帐内一片漆黑,他甚至直接对裴卿辞说道:“劳烦王爷掌灯。”
裴卿辞不在意他此刻的“以下犯上”,乖乖照做,见叶梧看着床榻上的江三娘——不,是江知予,他试探着出声,问道:“都护您久经沙场,虽不懂医术,但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伤病你多少也见过了,一个人能活不能活,您也应当能有自己的判断了,求您看看三娘,只要还有一线希望……”
叶梧看了几眼江知予,而后立下决断,“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明日那雪还不知道能化开几成,就这么干耗下去,活人也要被这么生生耗死了,我要带着她找大夫……”叶梧说着,边要将江知予托起来背到背上。
裴卿辞见此,立马上前道:“都护!她胁肋受损,若是这样,怕不是会更快要了她的命!”
“王爷放心,我心中自然有数,定不会再伤到她,只是我走之后,这里的一切全要靠王爷掌管,狄勒人此次行动损失惨重,短时间之内定不会再来犯,王爷且与随行车马在原地等候,我定会速去速回。”
裴卿辞说:“好!请都护放心,这里便都交给我,三娘……也要拜托都护了……”
叶梧说:“卑职定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