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说再见
两年前,刚刚从极度悲痛中稍稍缓过来的他坐在废墟的一块水泥板上,十指被擦破,干涸的血成了暗红色的血痂。
那日天色阴沉,太阳藏匿于云层之后,他默然四顾,周围的景色灰暗的没有一丝亮色,大地灰暗,天色灰暗,以及他同样灰暗,都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她,一声不吭,与她道别。
从此他拒绝一切希望与光亮。
坐在废墟上的他,没有盼来女孩的他,似乎与现在的他重叠在一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猝然在他心里剧烈涌动,他说不清那种感受。
只觉得难受,被人夺取全部希望的难受。
废墟里的他感觉到脸颊上温柔的轻抚,抬眸便对上秦锦笛清澈的圆眼,她牵上他满是伤痕的手,将他从灰暗的深渊中拉起。
“我们回家吧。”她握紧他的手,回眸一笑,乌云不知何时退散,满天繁星点点,远处华灯缤纷。
梦里她时常没有温度的手,头一次温暖真切。
他从梦中醒来,半拉的窗帘遮掩不住屋外的景色。
天将破晓,朝阳渐升。
一抹鲜红刺破混沌,将他心底的阴霾稍稍驱散。
秦锦笛始终紧握着他的手,抱着他,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嘴里无意识嘟囔:“不离开你……跟你在一起……”
好像,他确实应该离开那没有光彩的世界了。
他垂眸,抚摸着她柔软的,带着栀子花香气的头发。那些冰冷不堪的场景退散,黑暗被晨光刺破。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啊?”怀里的她动了动,嘴里轻声嘟囔,眼睛却未睁开,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那你继续睡。”他弯唇,语气轻柔。
“你继续睡,你昨晚又做噩梦了……”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继续道,“喘得跟牛一样。”
“……”
萧云喻眼皮一跳,疑惑地看向一脸迷糊的秦锦笛,否认道:“不,应该是你始乱终弃,跟公牛一块到梦里睡觉了。”
“唔……嗯?!”
秦锦笛的睡意被驱散,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矜贵的大少爷竟然能说出“始乱终弃”“跟公牛睡觉”这种话,她半恼地从床上坐起来,怒视他片刻,冷哼道:“你爱信不信!”
她补充道:“你当时可怜得不得了,时不时还发抖,我哄了你好久你才肯好好睡觉。”
“哦,可能吧。”萧云喻败下阵来,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挺久,做噩梦时候的表现他自己也不清楚。
“做的什么梦啊?”秦锦笛好奇地凑近,“还梦见我在火场里的场景吗?”
他摇摇头,“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梦都是反的,你要是做噩梦,说不定我们俩身上的霉运就少了,不见了。”
他指尖拎起床头的表,不动声色地戴上,附和道:“但愿吧。”
秦锦笛如他所愿前段时间给他买了一个与两年前一模一样的黑色手表,要不是她每天说萧云喻戴着手表睡觉硌手,他还舍不得摘下来。
秦锦笛被他戴表的动作吸引过去,那狰狞的伤疤被表遮挡,她却打断了萧云喻戴表,将他的表放在一边,双手捧着他的手,“别急,今天还早,不会迟到。”
萧云喻侧卧在床上,仰视着面前的少女沐浴在晨光里,一头棕发染上朝霞的亮丽色彩。
她低头,双手抚摸着他的伤疤,依旧明显,不像她的一样,好好养着就不会有那么明显的疤痕。
她又将他的手背朝上,手背上因为连续打针而产生的青紫还没有完全退散,目光移向萧云喻颜色极浅的唇瓣,心疼潜滋暗长。
“你当时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我托梦把你脑子踢了,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她来回抚摸着他的伤疤,又轻轻落下一吻。
“谁让你不听话跑进我的梦里。”
秦锦笛一噎,意识到什么,两人相视而笑。
秦锦笛勉强止住笑,不重不轻地往他的肩上一拍,“我又不是驴!那是你自己总是想着,也不能怪在我的头上吧。”
他轻扯嘴角,轻声重复秦锦笛不久前的话:“梦都是反的。”
秦锦笛的注视着萧云喻幽黑的瞳仁,面露疑惑。
“还真是,你问我为什么,可能……”他也低头看向自己的伤疤,嗫嚅着继续道,“我是一个不太能承受希望落空的人吧。”
既然选择和过往告别,那他就鼓起勇气将那段过往讲给秦锦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