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五)
火红的夕阳烧红了天。火就烧了一会儿就灭了。
南山路像是没有黑夜。
剧院,戏馆,还有电影院的大电灯都亮起来,街上的路灯,交斥的车灯,还有两侧建筑上闪烁的霓虹灯……
人很多,景好坐在车里,听了一路的喇叭声。
司机按着喇叭驱散着拥挤的人群,窗外还有电车叮叮当当的铃铛声,百乐门的歌也唱了起来。
车子终于挤出拥挤,驶进了和平饭店。
车子在门厅前停了车,一下车就看到了王叔和他的太太。
景好和良觉新递上了带的礼物,王太太给了随身丫头一个眼神,丫头收了礼物,就撤下了。
问好后,四人进了包厢。
饭馆的小二一看四人到齐就坐,就忙唤了后厨上菜。
百乐门的歌依然唱着,歌女的歌声甜美,柔进台下纨绔子弟们的耳里,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的打赏。
一曲毕,歌女对着台下的听客婉婉一笑,转个眼花,徐身退到门帘边,转身闪进后台。
台下的“妈妈”正托着盘子收着听客们的打赏。大有“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俏不知数”之景。
“妈妈”一头油光的火钳卷,嘴边还有一个黑黑的大痦子,一串颗颗大的夸张的珍珠围成的项链栓在她肥的几乎看不出来的脖子上,各式大小夸张的戒指勒满了她粗短的手指,旗袍上的盘扣几乎要被衣服下面的肥肉给崩开。
穿梭在人群中,看着盘子里多的快要溢出来的赏钱,收的差不多了,“妈妈”便也回了后台。
“喏,这些是分你的。”
“妈妈”从盘子里抓出一小把,紧紧攥着,伸手给正在镜子前摘耳环的歌女。
歌女瞥了眼前肥胖的妇人。
“我不缺。”
“妈妈”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连忙收了手。
“啊呀也是,老娘天天供给你们吃,还给你们住的地方,都给我也不算过分。”
接着转身就要走,生怕歌女反悔跟她要回去似的。
盘子里的大洋,一个个的亮的晃人眼睛,照着“妈妈”脸上揩的油。
“哦呦是良少爷呀,来找佑安啦?”
“妈妈”刚出歌女的屋门,就撞见了从后院进来的良辰。
“那我就先退下了啊,你们慢慢聊咹。”
良辰偶尔会来找佑安,还不让她跟任何人说。有些有钱有势的人古怪的狠,说不定哪句话会惹得对方不高兴,良辰让她保密那就尽量躲开一些吧。
歌女名叫佑安,便是前几日景好在良辰工作室见过的那个女郎。
“今晚去和平?”
佑安应声点头。
“爷您大可放心。”
良辰放在桌上一袋钱。
“给赵振挑些东西带着。”
语毕,转身从后门走了。
良辰从花旗忙完回家,路过百乐门,就顺道过来了。
佑安换了衣服,又重新擦了些胭脂,往头发上又擦了些带着香味的精油。
“佑安姐真好看。”
佑安出屋门遇见了在后台打杂收拾东西的小翠
“小翠也很好看呢。”
佑安笑笑,带起两颊小梨涡。
“佑安姐俺先走哩,俺还得去后面洗衣裳。”
佑安对小翠笑了笑。“去吧。”
小翠是个乡下女孩,来浦桥投靠亲戚,来了百乐门打杂。
佑安烫着卷发身着旗袍蹬着高跟皮鞋,小翠则是一条粗壮的麻花辫子甩在身后,土色棉布袄子配一双老布棉鞋。看着小翠的背影,佑安不得想起之前的她,也是这身打扮。
佑安并非她本名,本名原叫安姑。
佑安原本也不是歌女,是一个无家可归四处卖唱果腹的流□□。
佑安算是老天赏饭,给了她漂亮的脸蛋,又生得一副好嗓子。
佑安会唱曲儿,是阿婆教给她的。阿婆是淮湘人,淮湘女子几乎是人人会唱曲儿。
阿婆的屋子很小,但是足够荫庇她和阿婆。每个小安姑睡不着的夜晚,阿婆总会教小安姑唱曲儿。
她从不知自己的生父生母是何人,只知道自己是被阿婆从破庙里捡来的小娃娃。阿婆给她起名叫安姑,希望她能平安。这些都是阿婆告诉她的。
只可惜小安姑还没有长大,阿婆就去了遥远的地方。
从那之后小安姑就四处讨吃的,可是人们都在忙着填自己的肚子,很少有人会愿意掰给她一块菜窝窝。好饿,真的好饿。
偶然一次,听一个信客说,浦桥的有钱人又多又阔,叫花子都能讨上白面馍。为了多讨一口饭,小安姑一路讨饭一路打听徒步走到了浦桥。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讨到钱时她立马就去买了白面馍,还像得到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