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
白驹过隙,十五很快到了。
武安县虽是个小地方,但上元之夜的热闹也是丝毫不逊色东京城。
挨家挨户都张灯结彩,最繁华热闹的大街远远望去灯火通明,本该黑漆漆的天空此刻繁星点点、亮如白昼,祈福的孔明灯渲染了黑夜,五颜六色的让人心生欢喜。
摆摊的、杂耍的、卖灯笼的、猜灯谜的、放河灯的、赏月的,简直是让人眼花缭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大街上各色各样的男女老少都有,更不缺的是一起赏玩的年轻男女,最多的还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总要逗留在月老庙前一诉相思之苦。
江陵民风开放,武安自然也延续了这种风俗,未婚男女只要不是做出太出格的事,有碍观瞻,他们都可一笑置之。
沈明枝拉着陆承安挤出人群,来到河边,沈明枝眼尖地看见一个空隙,眼疾手快地拽着陆承安占了位置。
陆承安全程被拉着走,不在乎人潮拥挤、行走不够庄重以致有失文人身份,反而一直是眉眼俱笑,丝毫不让人觉得他一个满腹经纶、清正端方的举子。
“枝枝,你许的什么愿?”
两盏荷花灯顺流而下,里面放着他们早就写好所求之事的纸条,只是却互不知情。
陆承安牵着她离开,走在人流涌动的街市上,看着万家灯火,置身于人间烟火,终于还是没忍住询问她的心愿。
沈明枝抬头看着他,还有些稚嫩的小脸甚是严肃:“承安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承安被她唬了一下,有些愣住,结果定睛一看,小姑娘一双明媚的星眸满是笑意,紧接着大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他顺杆而上:“好枝枝,快告诉我。”
沈明枝见状,也不兜圈子:“金榜题名、仕途通达。”
陆承安并不惊讶:“知我者,枝枝也。”
他尚未同她说,他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但她心思通透,知晓他远游时,便猜到今年他准备下场。
宁德五年的春闱,他不愿参加,是他还未找到自己的为官之道,更重要的是朝堂并不太平,皇帝无权,党争不止,他一介少年贸然闯进去,只会成为一颗棋子。
那时的他只会读圣贤书,根本没有能力应对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
与其死的不明不白,不如先行蛰伏,等上三年,待形势明朗了,再行科考。
今年春闱,他是必然要下场的。
一来,皇上羽翼渐丰,隐隐有夺权之意,朝堂不再是权臣的一言堂,此时入朝,方能匡扶社稷。
再来便是,他年岁渐长,不能再等一个三年,父母多年培养,岂能让他们满心欢喜一朝扑空。
三来,枝枝已及笄,他想金榜题名,早日迎娶枝枝过门,也可绝了外面那些觊觎她的人心思,叫自己安心。若是再等上三年,不知会生什么变故,岂非叫枝枝空负了年华。
陆承安紧紧攥着沈明枝微凉的手,忍不住转身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顶,感叹道:“枝枝甚是聪慧,向来把我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是个小机灵鬼。”
沈明枝眨了眨眼,反而与有荣焉:“你说过,我是你肚子里的小虫子。”
陆承安失笑,无可奈何地摇头。
沈明枝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承安哥,你写的是什么?”
陆承安撇过头,抬手放在她的双肩上,俊脸庄重:“我觉得枝枝说的甚是有理,既是心愿,还是不说为好。”
说完,见沈明枝呆着,似是一时没明白过来,放开手,径直向前走去。
沈明枝缓过神来,小跑着追上去,逮住人对着胳膊狠狠揪了一下:“承安哥,你在外面都学坏了,竟然拿我的话噎我。”
陆承安纵容她的胡闹,忍着疼也不多吭一声,一副抵死不从的贞烈模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护汝一生,陪汝终老。
纵是封侯拜相,也不及有你相伴。
东京城宣政殿
宁德帝萧遂一身紫色龙袍,玉冠束发,便是年轻的面容,也难掩龙章凤姿、天家尊贵。
萧遂端坐在龙案前处理朝政,雍容不迫地翻看折子,一本本查阅,哪怕是最寻常的请安折子,也看的仔细,认真批注。
大监穆生捧着边关加急送来的军报,恭敬地呈到萧遂跟前。
萧遂快速浏览过后,俊美温雅的面上一如既往的平和,薄唇吐出的话却是震怒如钟:“一群没用的废物,竟让他们的将军伤得如此严重!”
穆生面不改色,如常弓着身子。
宫人掀帘而入,低头传话:“陛下,皇后娘娘差人问话,陛下圣驾何时降临上阳宫。”
萧遂沉默不语,显然是难以释怀前几日的难堪。
紧接着,又一个宫人进来:“陛下,颜妃娘娘宫女传话,说颜妃娘娘惊闻兄长重伤噩耗,忧惧交加,心悸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