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川

“传。”

祁砚眼底泛起一丝嫌恶，视线从清风饭上移开。

那边洛清檀进殿，往理政案这边行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香云纱齐胸襦裙，雪白的胸前绣了大朵大朵怒放的石榴花，外批雪青罩衫，盈盈走来，风姿绰约。

洛清檀当年就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如今风采依旧。

她停在理政案前，笑意吟吟福身：“臣妾参见圣上。”

“爱妃平身。”

殿内其余人朝洛清檀见礼，洛存玉也随之屈膝。

“贵妃娘娘金安。”

“都起来吧。”

洛清檀瞧见祁砚左侧的洛存玉，面色不改，她接过身后婢女递上来的食盒，走到祁砚的右侧。

“臣妾听闻圣上今日胃口不佳，亲自下厨做了些小菜，圣上尝尝。”

洛清檀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碗水晶金虾饺，一盅白玉乌鸡汤，一盘灼茭白。

她把菜端出食盒：“圣上近来辛苦，储总管和宫人们也跟着辛苦，但不管政务多忙，圣上也要记得按时吃饭才好，若是累垮了身子，岂是不值当？”

窈窕美人轻声细语的，说出来的话像暖和的涓涓细流，拂过殿内每个人的心头。

郑司膳和荆掌膳目露感激，看向洛清檀。

洛清檀用玉箸夹起一块虾饺，喂到祁砚唇边。

“圣上就依臣妾，吃一两口吧，外头日头大，臣妾都晒疼了呢。”

祁砚道：“既嫌日头晒，贵妃别来便是。”

“哼，臣妾偏来。”洛清檀若无旁人地撒娇，“圣上不好好用膳，知不知晓臣妾有多担心。”

祁砚冷冽的面色缓和下来，他张口吃下嘴边的虾饺。

“储奉忠，赐座。”

储奉忠连忙应了一声，殷勤地给洛清檀端来一张圆凳。

洛清檀坐下后，又喂了祁砚一颗饺子，祁砚照收不误。

“圣上，近来天气炎热，让郑司膳和荆掌膳早些回去歇息吧，也好早些备好晚膳。”

祁砚抬眸，睨过跪着的二人，二人冷汗涔涔，头快要埋入衣襟里。

“无用的东西，都退下。”

郑司膳和荆掌膳如临大赦，连忙拜道：“多谢圣上恕罪，奴婢告退。”

两人起身后，悄悄看向洛清檀的眼神里，饱含千恩万谢，之后没看洛存玉一眼，相互搀扶着出了长安殿。

洛存玉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祁砚道：“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他自始自终没有看她一眼。

“奴婢告退。”

洛存玉收起清风饭，默默退了出去。

长安殿内响起温声笑语。

离开长安殿后，洛存玉随便寻了一处日光照不到的墙下，她揭开怀里的清风饭，淡黄的米粒颗颗分明。

好香。

米饭的清香，混着艾草的香气，闻起来神清气爽。

洛存玉想起幼时，每到春夏，母亲总会在她房中的香炉子里加入一些艾草，有驱蚊的功效，她能睡得安稳些。

其实她自小就好香道，只是后来喜欢上祁砚，才不再碰香了。

香气入鼻，洛存玉顿觉饥肠辘辘。

她今日尚且滴水未进。

拾起玉勺，舀了一口饭，洛存玉自个吃了起来。

想是加了两大块冰糖的缘故，这碗饭很甜，甜入心脾，但洛存玉并不觉得齁。

苦涩的日子里，偶尔吃点甜，味道破天荒好极了。

洛存玉庆幸。

还好祁砚不吃，不然就浪费了。

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饭，洛存玉收拾好碗勺往回走。

拐过一个转角，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宫道，长安殿的偏门就在这条宫道上。

一般来说，宫殿的正门只允主子们进入，如她这种宫婢，只能走偏门。

日头烈得洛存玉快睁不开眼。

突然她脚下一顿。

只见正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修长的深青身影。

那人正对着长安殿宇的方向，仰头像在看天，又像是在看宫殿上的金瓦螭首，长颈间喉结突出。

似在等什么人。

洛存玉继续朝前走去，本想绕过那人。

在她快步经过男子时，男子骤然出声。

“洛娘子。”

洛存玉心中一惊，偏头。

红墙绿瓦下，男子转身，露出那张清俊异常的脸。

洛存玉怔了怔。

这张脸好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可是在哪呢？她却记不起来了。

自从喜欢上祁砚后，她的视线和心思终日围着祁砚转，再分不出一点儿给旁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