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亭酒肆
一队人马昼行夜歇,五日后到达冀州首府邺城地界。
顾虑到世子与世子妃的马车在其中,第一天队伍行进慢得很。裴仪芝憋了一天,第二日她便对闻人珩直说了,她要骑马。
一天之内裴仪芝与闻人珩坐着马车,讲了许多事。秘密这样多,她一个人守着实在辛苦,既然迟早要让闻人珩知晓,不如现在能透的就透给他,免得他日后听到更多一时无法接受。
此去冀州,作为世子妃、刺史夫人,她必然是要抛头露面走动的。会骑马这件事,既然闻人珩知道了,对外也没必要瞒着了。以她的个性,日后想藏必然也藏不住,还不如此刻遂了自己的意。
“‘临春风。春风起春树。’外头春光如此好,我却赖在马车里,连带得世子也陪我委屈。”
裴仪芝这么说的时候,闻人珩以为她贪图新鲜,便说,夫人若是想骑马,我带夫人骑。裴仪芝说她要自己骑。
见闻人珩依然一脸担忧状,裴仪芝道:“昨日同你讲过,我会骑马,没问题的。”
不消一个时辰下来,闻人珩便知道了,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让她策马奔个一天绝对不成问题。
如此,原本预计十日的路程,硬是压缩成五日便到了。期间还赶上了早一日出发的卢子修,旁边还有他的跟班柳牧宸。
原来那卢子修因裴仪芝不再逃婚,他便回了家,乖乖迎娶崔氏娘子。
他白日里无所事事,便去自家医馆坐诊,渐渐传出名声。圣上得知卢家的幼子医术精湛,召见了他,授予他太医署职位。
岂料愣头青卢子修说,他本意为天下万民行医,不愿在朝为官。
圣上见他坚决,便说,冀州去年大灾之后,瘟疫不绝,你便领了职位去冀州,协助冀州刺史,为天下万民行医去吧。
卢子修以为是圣上惩罚他,后来裴仪芝传信于他,说不日将随世子启程前往冀州,卢子修才知道圣上这是要他去助闻人珩一臂之力。
也不知道那崔氏娘子有什么本事,惹得他怕极了。圣上说叫他去冀州倒正合了他心意,竟然在裴仪芝他们前一天便启程往冀州去了。
裴仪芝改骑马后,闻人珩的队伍行进速度蹭蹭上去了。虎贲军将士上下开心极了,纷纷对世子妃刮目相看。
他们第三日在驿站遇到卢子修。
吴丞安看过勘合后问道:“久闻卢公子妙手仁心,洛阳城内人人称道。不意如今要同去冀州上任。幸会。”
卢子修笑道:“吴将军过奖。吴将军虎贲军之名,如雷贯耳,以后多承吴将军照应。”
吴丞安道:“军人保家卫国,医者救死扶伤,咱们原是一样的。不在京城安享富贵,却去冀州瘟疫之地,卢公子大义,末将景仰。既是同去刺史门下就任,那便一道走吧。”
闻人珩此前只在大婚时见过卢子修,他听裴仪芝称他为师兄,还道是学业上的师承。第一日坐马车时,裴仪芝才跟他讲了同拜入玄真子门下这回事。
那日里无聊,闻人珩追问道:“卢公子此人倒是有趣,夫人之前讲与他逃婚,只讲了个大概。今日可讲个尽兴。”
裴仪芝似想起什么,一下子发窘,舔了舔嘴唇,她迅速回神道:“讲到他,还有个更有趣的人,我便与你讲讲他身边这个跟班吧。”
那日过了郑植的西明门,马车到城外驿站,卢子修便打发马车夫回去了。他早已着人在此备了两匹马,一上马两人便风驰电掣直跑出去几十里地。
待到人迹罕至处,已确确不会被追上,二人便重新易容。卢子修早上才见过郑植,便用了个他身边裨将的模样,裴仪芝依然扮作男装,用了从前她见过的某个人的模样。
裴仪芝一边改妆一边问卢子修冀州灾情是怎么回事,卢子修道黄河发了水灾,他也不知详情,只知事态严重。
裴仪芝心道,怪不得父亲这两日都无心看管我。自己在这关头跑路,好似很不应该。
卢子修见她陷入沉思,便安慰道:“天下事自有你我父亲他们担着,我们且走我们的。况且天下生民,各有命数。咱们看不过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了。”裴仪芝点点头。
落日西斜,彤云密布。
前方一家旗亭酒肆,裴仪芝与卢子修人困马乏,便准备歇一宿再赶路。
酒肆的大堂左侧靠窗处坐了一桌子胡人商贩,正在交头接耳。
两人将马交给了小二,自去柜台开了两间上房,又点了些小菜叫送到房里。
不料菜未吃得几口,楼下大堂就传来大声喧哗。
裴仪芝欲站起,卢子修却道:“且不管他,咱吃咱的。”
裴仪芝想想也是,逃婚出来,宜低调行事。况且他们出门只带了一顿的干粮,今日一路奔袭,早已饿得眼冒金星,先吃要紧。
不料楼下动静越来越大,听着已经要动起手来。裴仪芝终于不忍,道:“师兄,我们要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