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闻言，楚伊放了心。

冰面消融，海浪翻涌，从岸边至海中央，生生劈出一条道，一路隔断海水，几尺之道，皆是各地游人。

各色的珊瑚灯通亮，映照深海与夜空，南海鲛人奔赴于此，随鱼群穿过人群头顶，如在翩翩伴舞，舞姿优美惑人。

楚伊好奇：“今年怎那么多人？”

“听闻逄遇仙君道，不知是何年，此奇景会消失。”

故而他们纷纷来望一眼，生怕此生不得见。

人群些许拥挤，彼此的空隙不多，他们的手碰过几下。韫洋侧目视她，掌中几次欲执她的手，但还是踌躇，迟迟不敢动，下一眼，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靠近海中的宫殿，道路变得开阔，瞬间就不挤了，他们的距离分开，其他三三两两人，各自徘徊在角落，仔细端详这奇景。

虽然宫殿进不去，但不影响他们的兴致。

“回岸上寻溪悦罢？”溪悦问。

韫洋轻声：“好。”

她未察觉他转瞬即逝的失落。

不知是不是回头的时机不对，岸上又涌进了一大堆人，熙熙攘攘之间，欢声笑语依旧悦耳，可在不知不觉间与韫洋走散了。

楚伊察觉时，心底并不着急，悠然漫步，迎面打量人族各异的神情。

人族寿命有限，生来就会面对生死，与她因死而生的命，又有何不同？

确实不同。他们有无尽的轮回，今生缘断，还有来生缘，而她仅能活一世，若死则散。

不安的贼手在人群中穿梭，楚伊瞥见此人，视线随他而动，偷偷施法使他跌倒，霎时从他袋中掉出几个钱囊，正急着藏起来。

楚伊指着小贼，充作惊慌大喊：“来人啊，有窃贼！有窃贼！”

人群几个人回头，急忙检查钱囊，靠近小贼的人一拥而上，制服了他。

又是那么巧，她欲转身的刹那，前方人影憧憧间，有傲然挺立之姿，如此令她熟悉。

韫洋的方向怎么是往海底而去？许是回头找她的罢！

思及此，楚伊急遽上前，拉住了他的臂弯，笑意溢出：“韫洋，我在这。”

四目愕然相视，瞬息爆发的妖气逼近，又瞬息压了下去。

此处曾有个规定，不许非人族施法打架，若彼此间生了矛盾，择地而处理，不可在此闹事，以免影响其他游人的玩兴。

楚伊扔掉了他的手，连连退了好几步，略微低眸不敢视之，尴尬道：“抱歉，错认了阁下。”

“你方才叫谁？”隐怒的语气盖过疑惑。

楚伊刚想说没谁，身后沉声穿透而来：“楚伊，过来。”

楚伊回头。韫洋定在人群中，笑声依然悦耳，只是笼罩着莫名的悲伤。她从未想过，这两个词会在他身上体现，眼前的一切，比梦境还要荒唐。

她未有迟疑，速速疾步至他身侧，一把握紧他的手腕，仰起笑脸：“一瞬失神，竟将他认成了你，我真是……”

她嘘了声。

韫洋不笑不言，紧抿着双唇，仍在目视她来的方向。

反手使劲，两手稍稍分离，将她的手紧扣于掌中，大步而去。

楚伊甚是好奇，忍不住回头张望，那个被她认错的男人，静静立在人潮中，笑得诡异瘆人，如将是一场争夺厮杀，他的唇形在说：我们，来日方长。

她不敢再看。

韫洋还未恢复如常，楚伊不作声，猜到了几分，许是他们曾结下梁子，她错认了他们，相当于在说他们像……谁会喜欢被人说像仇家呢？

一路疾驰，闯进僻静之地。

两手分开，倏地抱她跃至枝干，他们的呼吸极其近，微微拉开距离，韫洋道：“你在此处等溪悦，我去处理点事。”

楚伊拉住了他，连声道歉，颇为不安开口：“韫洋，方才那妖你认识？”

“妖皇越沚。”韫洋咬牙道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似是在安抚她：“我去去就回。”

楚伊应了一声，韫洋腾空之后，浑身皆是凌然的杀气。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他。

此处偏离人群的路线，极少有人路过，没有亮如昼的纱灯，没有吵杂的笙乐，只有一轮皎洁满月倾洒光辉。

“楚伊！”树下传来叫声，她直接跃下。

溪悦问：“你没事罢？”

“是有点事，不是故意不搭理你的。”楚伊捏了个庇护咒给她，解释道：“赔礼，下回再陪你玩罢。”

庇护咒，可替她挡下非人族的攻击，若法术过强，可能会受点伤，但不会伤及魂体。

她无缘无故消失半个月，不送点东西道歉，有些说不过去。

溪悦笑着颔首。

走着走着，刚靠近铺子，成溥拱手道：“阿悦，我去钱庄换些金银，待会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