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风吹花落尽
第六十四章
至此,裴如昭彻底辞去太子少师一职,反倒挂了个国子监祭酒的闲职,有事没事去国子监同一心钻营一门的士子们说说如今的朝中动向。
至于齐礼熙的老师,则换成了由内阁阁臣轮番讲授。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老太后,宁懿太后专程在坤舆宫设宴,叫来皇后母子,也叫了裴如昭,想将这事了结。
最后晚宴结束,裴如昭独自留下,年迈的宁懿太后甚至落泪。
她说:“哀家替他们母子二人给你赔个不是,昭儿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去教教熙儿。”
对于裴如昭来说,与皇后和小皇子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此事并非微臣一人能够决定。皇后娘娘与小殿下的喜好远比这位老师身份更重要。小殿下带着抵触听课,微臣就算说得再天花乱坠,小殿下也听不进去。”
齐家皇室历来注重对皇子的教养,储君的教养更是重中之重,所以老太后才会这样着急。
说到底,大荣前头这几个皇帝都过于能干,文韬武略不说独步绝尘,至少哪样拎出来都不会落后于人,因此选拔上来的官员也皆有傲性。
若皇帝是个无才的,又如何能压得住这些烈马?
这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稍有不慎,连大荣都岌岌可危。
但放在柳芸柔眼里,这便是不信任,是齐家人不拿她当自家人甚至胳膊肘向外拐的表现。
至少在有关齐礼熙的教养上,他们是对立的。
裴如昭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头一个女状元罢了,哪里值得如此重视听信?
大荣才子千万,随便挑一个出来用心培养,哪里比不过一个女官?
尤其现在因着裴如昭的步步高升,愿意舍弃婚嫁步入官场的女子越来越多,朝堂上的女官也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头来。
柳芸柔心里全是不安。
前朝不是没有过女官,大那时候的女官跟皇帝的后宫妃嫔没什么两样,看似有个官职,实际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床上床下都要满足皇帝的需求。
谁知道现在的女官不是这副模样?
但女子科举已是大势所趋,就连先前那些不肯松口的士族在发现国子监势力日益壮大之后,也开始催促自家的女儿读书考科举,争取在官场上多谋一块立足之地。
柳芸柔能做的,就是亲自挑选齐礼熙的老师,确保他们每一个人都与裴如昭毫无关联甚至是有仇在身。
她的儿子,大荣未来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的傀儡?
这天底下,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柳芸柔根本没有抗衡的办法,她只能坐在冷清的后宫里,看着安静谨慎的宫人在这厚重的宫墙里穿梭,除了与臆想中的裴如昭斗智斗勇外,连点自己的乐趣都找不到。
……
从庆宣五年到庆宣十年,被誉为是荣朝的黄金五年。
前代皇帝们的兢兢业业,日积月累终于在庆宣年间爆发,一举将大荣带到无可比拟的高度。
海外通商,万国来朝,街上摩肩接踵,各国商旅络绎不绝。
达到了皇权集中的巅峰。
裴如昭也从兵部尚书做到了尚书令,统领百官,一时风头无两。
但庆宣帝的身子却每况愈下。
裴如昭是在去年年初报批各部预算时发现的,靠在榻上歇息的齐恪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多时,指缝便露出点点猩红。
她急急忙忙就要去传御医,又被齐恪明拦住。
齐恪明哑着嗓子:“龛里装得有药,拿来便是。”
裴如昭这才明白,这位年轻的皇帝已经是油尽灯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更清楚自己的状况。
正因明白这已是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才将其隐瞒下来。
“陛下愿如何?”
齐恪明的声音像是漏风的风箱,透着的全是不甘:“给妻儿留一个无虞的江山。”
一年时间,裴如昭以雷霆手段揪出各地有异心的藩王,而后尽数发落,一点一点扫清日后小皇帝登基的障碍。
越王及其子孙认罪那日,已是风中残烛的齐恪明缓缓走过养心殿的回廊,他说:“裴如昭,你忠的不是我爹,也不是我,更不会是下一个皇帝,在你眼里,皇帝不过是个工具,一个非常好用的,可以保天下太平的工具。”
“看似是皇帝手中的权力压制着你,实则是你成为了悬在每个皇帝头顶的一把剑。稍有不慎,做出点不利国民之事,你这把剑便会从空中坠落,然后——”
“彻底颠覆一切。”
裴如昭沉默地跟在齐恪明身后,他说的这些她从未想过,但事实却正如齐恪明所说,无依无靠,无党无派的她,成了平衡皇权与士族之间的公器。
一旦皇帝触动了天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