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夜里两点半。
白鹭叠好最后一艘纸船,将花花绿绿的金箔纸揽进盒中装好,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整理文件到半夜,又发给老师,直到临睡前,才腾出点功夫处理自己的事儿——为养父折明天用的物件。
其实可以第二天起来去街上买一些,毕竟养父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但早都答应了,白鹭又是个有点强迫症的性格,即使困得不行了,还是忍着又多熬了一会儿。
她收拾好桌面,耷着眼皮,拖着脚步去洗漱。
洗漱间只接了一盏旧节能灯,电流线路出了问题,有些连接不良,这几天也一直没抽出空来去修。
惨白的光闪烁着,镜子里的人影时轻时重。
白鹭半合着眼睛刷牙,边在脑子里迟钝地核对着发给老师的文件。
她扯过架上的毛巾,随手擦了擦困倦的面容,摁熄灯光,走了出去。
回到床上,睡意瞬间涌动而来。
像蚕吐出了厚厚的丝层层叠叠茧埋她的思绪,渐渐地将她扯入黑暗。
白鹭感觉四肢渐渐沉重,好像被什么人拉扯着,无限地往后坠。
突然。
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猛然响起。
失重感骤然叫醒了身体,白鹭唰地睁开双眼。
被硬生生从沉眠中扯出的心脏惊慌失措,剧烈跳动起来,吵得她的耳膜都要抗议。
床头柜上的夜灯柔柔地散着昏黄色的光——白鹭有睡时开夜灯的习惯。
这点习惯随她养父,那人温柔胆小,看个恐怖片全程不敢睁眼。
她瞪着因为熬夜生出一两条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平复被吵醒的怒气。
家里并不富裕,天花板只草草刷了层白漆,没钱雇工人,养父自己上手,技术非常凑合。
恰好外头有夜车经过,发动机轰鸣颤动,白亮的前车光透过百叶窗间隙照进来,天花板上的漆痕仿佛也跟着光流动起来,像一张渐渐狰狞起伏的脸。
但那只是错觉。
过路的车带走灯光,夜灯的微黄根本不足以照清头顶。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声音更为急促。
白鹭家是双层防盗门,外面那套不锈钢的门别说被重物击打,即使平时关门重了,也会引得楼下老太太拄着拐上门抗议。
今天倒是少见,竟没人来抗议。
睡眠不好,白鹭脑子转得有些迟钝。
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但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有人半夜三点来拜访。
“谁?”
似乎听到了白鹭的声音,敲门声一下子停了。
门外瞬间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
白鹭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如果对方是恶作剧,见好就收是最好的。她打了个哈欠,隔着门又问了一次:“没人吗?”
这次响起了一道细小声音,尖尖细细如同蚊蚋:“…看…猫……”
白鹭没太听清。
她倚靠着门边,手指放在门口一排开关上,啪啪啪地摁着,顶上灯光时亮时灭:“有话快说,不然我通知治安官了。”
毕竟是大半夜,她不爱惹麻烦,也不会直接给人开门。
外头的声音急切起来,带上了破碎的泣音,飘荡在死气沉沉的楼道中:“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猫?”
猫?
白鹭一时有些宕机,反应过来,她厌倦的拒绝:“不看。”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猫?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猫?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猫?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猫?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猫……”
外头的人却好像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声音也越来越急促,起初细小的声音在一次次重复中不断拔高,到最后,就像一句凄从嗓子里抠出来的惨叫。
同时,剧烈的砸门声再度响起。
这次没有客厅和卧室的门做缓冲,那声音响得像是有个人助跑以后,重重撞在门上。
也像一块巨大的肉团从山上撞击下来。
白鹭停下播治安热线的手。
沉重的敲门声中,她垂着眼皮,老式手机屏幕泛着幽蓝的光,上头显示着时间:凌晨两点半。
梦?
也对,其实暗示很明显。
她家住在六楼,哪来的过路车可能照到她卧室的天花板。
再说,楼下老太太夜里觉浅,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拄着拐杖骂街,不叫醒半栋楼不罢休,这时却半点动静也没有,跟死了一样。
最后,她扫向眼前这扇坚固的门。外头的力道响得像炸在耳边的雷,这扇破门却连一点颤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