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校长的故事3

乘鹿客服饰贵重，面容清隽，却对他颇为礼让。告诉他自己是离墟接引使者，离墟是另一重世界，时空皆不同，所有人皆是花草禽兽修成，因久远时曾有自此异世间来的人为离墟舍身渡劫，自此凡相遇异世人必当礼遇有加，兼之羡慕天生人身，更是将异世人皆奉为佳客。

乘鹿客告诉他离墟分四季四地，他既生就人身也就不怕老，尽可以任意游离，每一季的尊主皆知他到来，必会热情相待。

白校长此前一直悲凉凄清，幼时乞讨不说，跟康巴人做生意自然是风餐露宿，在尼泊尔恩人那里说到底不过是个佣人童仆，乍然间受了如此礼遇，自然是倍感适意。

兼他聪明多谋，在四地多次献策皆得到了良好成果，更是被视作上宾。垫了几年砖头，又戴了数年义肢，终于有了腿脚他便跑得脚不沾地，这里逛逛、那里逛逛，离墟时光不同，他也懒得去数，就这么松弛而快乐地度过，似乎是很久很久。

这一日他作为长秋林尊主的随行，去往积夏海贺新龙君登位，当日所见所闻，为他打开了命运的另一道闸门。

那一日，阳光洒在水晶宫上，仙乐大作，64条俊龙环护，36名各族贵胄相伴，龙君立于水晶云霄车上自积夏宫起，上飞天入海，巡视积夏海一周，所过之处无不山呼“长乐”，子民纷纷献宝礼赠，其风光、其荣耀直令他瞠目结舌。

这才恍然如梦觉，回想自己一生所求不过果腹、安稳而已，来离墟受贵宾待遇已是梦里都不敢求的，满足得无法名状。又听说这龙君其实以前不过是一条小鲤鱼，因力挽积夏海大灾而深得获民众爱戴，修得人身化作龙族，得广大法力登极一季。这个凄冷半世的年轻人，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有一种东西开始在内心涌动：他很想去抓住什么；很想去战胜什么；很想去拥有什么。

“你知道吗？小谢，我那一天才感觉到我以前几十年的人生，不过是像个动物，寻求的就是一个果腹安身。谁看我不顺眼都可以踹我几脚，我接受了尼泊尔恩人女儿的情谊，他便骂我是养不熟的狗，我那一天才发现，我好想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创造、要去拥有。”“我聪明也罢，不聪明也罢其实不过都是一条丧家之犬，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我保护不了老奶奶、保护不了顿珠、也保护不了尼泊尔姑娘，还有我自己。”

“彼时龙君登位，张开双臂对着跪拜的民众们说：‘我的子民们，我会一直守护你们，直至命途尽头’。那一刻我才知道生命原来可以如此博大宽广，一条小鱼可以修成人、化为龙；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还可以去守护那么多生灵。而这守护本身也会给予你丰硕的回报。那才不枉一世一命！”

说至此处，白校长一洗满面疲态，虽是靠在病床上却带了几分神采飞扬，我也为之一震。

此后他便不再终日游荡做个闲人，而是以佳客身份得近四地尊主之便，积极为离墟大事出谋划策，并努力修炼灵术；更因人身之便多替各地尊主民众往来于四季，数度遇险，独自搏猛兽、战邪妖，数载下来便深得尊主倚重、民众拥戴，乃至十年一次的仙尘会，他也得与尊主们一同亲见神佛使者之面。

也是这一次仙尘之会，决定了后来的事。

神佛尊使听各地尊主述职完成，又与他亲□□谈，沉默良久留一语道：“离墟一梦漫长，终有醒时。”便驾花雨而遁。

白校长自来离墟便未想过要离开，早认定此生必定于此终老。听了尊使的话却大为踟蹰，这意思到底是说离墟根本是一场虚幻，自己不过是在梦里？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还躺在江边的石头上？（这真的是一个恐怖至极的假设，简直不敢细想。）

又或者只是单纯指自己会离开这里？多年经营努力，若如同来时一般偶然就回去，又归于一无所有、双足残疾的境地？

更甚者，是否指离墟终有覆灭之时？

不外乎这三种假设，无论是哪一种都令白校长无法接受。便求助于四地尊主如何得知神佛旨意所指？

他言辞恳切，众尊主方告知他异世人在离墟只有十年光阴，若想长留必要付出极重代价，这代价牵涉甚广，远不止来客自身，一旦离开所作所行还在，但再无灵族记得——毕竟时空不同，各有法度。如许多年，只有风道子侥幸留下，其他人不过是《离墟异客志》上的片言只语。

他这才恍然，神佛所指甚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接下来的人生该何去何从？他几近崩溃，急怒之中呕血不止。

一尊主感念他多年付出，也是于心不忍，便告知他永雪原上有一处所在，名曰无间洞，存放命札，上记载着普世间万众生灵从生至死点滴变动，去查阅自己的命札便可知后事如何。

这无间洞自然不是轻易去得的地方，虽然在永雪原上却是每十年才显世一次，否则看到的不过是一片茫茫雪原上的几处石柱，掘地十丈也找不到个入口。洞府开日与尊主述职之日相同，这一次错过便要再等上十年。龙君派了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