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Night in Chanji

待到夜已黑尽了，叶亦舟虽还余兴未尽，却已是筋疲力尽了。

“回酒店休息吧，你一定累了。”陆景行不无关心地说：

“明天下午的飞机，明天上午你还可以睡个懒觉。”

听到陆景行的话，叶亦舟一直亢奋的神情顿时黯然了下来。自己就像那个穿水晶鞋的灰姑娘，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了，眼前的一切都将回到最初的样子。

虽然没有看到叶亦舟的表情，陆景行却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情绪低落到了马里亚纳海沟。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喝一杯吗？”

陆景行低头问道。叶亦舟此时已经累得半倚在自己的肩头。

叶亦舟眼睛一亮，狠狠地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什么的尾巴。刚才的疲倦和黯淡，也一扫而光。

陆景行于是在旁边的一家免税店选了一瓶Courvoisier XO干邑，叶亦舟又选了花生米之类的吃食，两人一起回到酒店，径直来到陆景行的房间。

陆景行让叶亦舟自己随意，他先去冲个热水澡。

房间是个套房，叶亦舟四处打量：几件熨烫平整的衬衣、外套、外裤，整齐地挂在衣帽间，散发着他常用的古龙水的味道；行李箱、物件，都分门别类、整洁有序地摆在那里；书桌上摆着咖啡杯，一台笔记本和一本书。书是原版的《Angela’s Ashes》，陆景行应该是看了一半，中间用书签夹着。叶亦舟听说过这本书，却没看过，于是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而那张书签，掉到了地上。

正当叶亦舟俯身去拾，书签上一个手绘的图案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图案如此眼熟，与自己常用的一个印章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陆景行换了一件白色的圆领短袖T恤，和一条宽松的居家阔腿长裤，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的上水珠，一边从浴室走了出来。

“你的这个图案是从哪里来的？”叶亦舟指着书签，有些惊讶地问道。

陆景行看了那个书签一眼，并没有回答。

他从酒柜里拿出两个郁金香形的酒杯，以及一个醒酒器，然后熟练地把刚才买的那瓶酒打开，把一整瓶都缓缓地倒入醒酒器中；又把醒酒器和两个酒杯拿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再给两个杯子里分别倒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自己于是席地、在沙发前坐了下来。

“来。”

陆景行向叶亦舟伸出了手臂，低声而温柔地示意她过去。

叶亦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但刚走了两步，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事，于是回到桌前，把刚才买的花生和零食都拿了过来，在茶几上摊了一堆。

而陆景行顺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陆景行身上特有的气息，混杂着沐浴露的味道，拂面而来，让叶亦舟一时意难平。为了掩饰自己的面热心跳，叶亦舟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浓烈的酒气让喝惯了中式酒的叶亦舟一时毫无准备，呛得蹙眉；陆景行见状，在心里暗间笑出了声。

于是从叶亦舟手中拿下了空杯子的同时，陆景行在她耳畔轻柔而调笑道：

“别心急，好酒还要多醒醒。”

此时房间的大灯并没有开，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书桌上的台灯，以及墙上几幅画前的射灯，从各个空间层次和方向，各自漫散着桔色的暖光；整个房间于是既不晦黯，却更温柔可人。

陆景行于是给叶亦舟的杯子里又倒入了小半杯的酒，只放在一旁，然后把茶几上的另一杯拿在了手上。

映着对面墙上画前的灯光，陆景行杯中的的深琥珀色浆液，清澈而透着金色的光亮，是那种时光沉淀而幻化出的的成熟的颜色；陆景行半斜着杯子，轻轻晃了晃，然后又将杯身立正，酒汁于是沿着杯壁缓缓滑落，酒脚饱满圆润，迷人的纹路在杯壁上久久不曾离去。

陆景行由远及近地感受着酒的气味，直到放到近前，深嗅了一口，这才放到唇间，让酒汁缓缓浸入口中。他此时是如此沉浸于那酒的本身；叶亦舟几乎能感受到酒液在他唇舌之间的翻转、滑动，玩味；然后，陆景行清晰的喉结上抬，又回到原位，就像是轻风略过的碧螺湖面。整个过程，陆景行面容轻雅，举止温文，神情专注；口中尝的是酒，心中品的却像是橡木桶中的流金岁月。

约莫是又回味了一番，陆景行这才侧身，转向身旁的叶亦舟。

而此时此刻的叶亦舟，一双秋水剪瞳，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她的面色不知是因为刚才的酒，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泛着浅绯；粉红脖颈微颤；素齿朱唇边，刚才的酒汁残珠，还莹莹其间；而那目光，脉脉，比水更柔软，一倾而来，让陆景行无处躲藏。

“一则含情脉脉，如有思而不得……一则凝思怅怅，若将翱而未翔……”

不知为什么，陆景行的脑海里总萦绕着这两句，这让他怦然心